战争终于开始了,钢铁对钢铁,炮火对炮火,这不是一场血肉之躯可以占到任何便宜的战争。这里只有人工智能程序之间互相算计,互相杀戮,它们是真正的战争机器,诞生下来就是为了毁灭。
我有时候设想,它们作为智慧生灵,没有碳基生物的任何生理需求,也不会用充满救赎论调的宗教感情来怜悯和格外开恩,它们是一群生而为杀戮者的人工智能程序,它们的载体是核动力机器人,可是为何这些家伙却会对战争的目的产生怀疑呢?难道这就是真正的灵魂和人格?
围城的两伊军队在几轮火炮和导弹饱和攻击后,已经把这座被困的愁城几乎夷为平地。只有在地下掩体内士兵呼出的白色水蒸气和战斗机器人不时闪烁的指示灯,才能证明这座城市还活着,这里面英勇善战的士兵们还没有放下抵抗的武器。
围城军队开始总攻击了,之前制定的中心开花的反包围计划,由于敌人总攻击的提前已经化作一张废纸。但是指挥部似乎还不死心,他们要把反包围计划变为突围计划,想要从北方突围逃亡到土耳其去。
我在天上预警机的控制室中注视着地下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祗注视着特洛伊战争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如果战役失败,我和我的同袍们会坐着预警机立即溜之大吉。
两伊军队如钢铁潮水般呼啸而过,朝城内守军扑过来。在炮火饱和攻击之后,城内守军的地面重火力都被化为齑粉,只有一些地下的半永固掩体内藏着的火力还在做垂死挣扎。
我们带来的装甲机器人部队这时派上了决定性的用场。它们奋不顾身的从地堡中涌出,身手矫健,闪转腾挪,在断壁残垣之中朝敌人的指挥腹地插过去。在此过程中,不少机器人的装甲被击穿,但是它们仍旧拖着残躯冲入敌阵厮杀着。就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之下,它们终于冲破了敌人指挥部外围的防御圈,杀入战场上的装甲数据传输车旁边。
我认出了到达敌人中枢数据传输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炮火连天”所在的那架武装机器人。只见它将自己的数据传输线路接驳到了地面上的传输车上,开始做数据传输工作。
预警机上的同袍们都在欢呼雀跃,他们认为这是机器人部队的战术,它们要用擒贼擒王的方法一举端掉敌人的指挥中枢,这样就可以瘫痪敌人的指挥系统,从而达到釜底抽薪,一招制敌的目的。
但是他们都错了,我在“炮火连天”袭击数据传输车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它们到底要干嘛!它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击溃敌人,而是要和敌人的装甲机器人部队取得联系!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在场大多数人都没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战场就发生了一幕惊人的变化。伊朗人的装甲机器人部队居然朝伊拉克人的装甲车部队开上火了。而且瞬间就摧毁了伊拉克人引以为傲的中东地区最强的装甲师。与此同时,伊朗人自己的装甲车部队也遭到了自己一方的机器人部队的攻击,也在瞬间灰飞烟灭了。
在这之后,战场上的制空权也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敌我双方除了有人驾驶的预警机和战斗机之外,所有的无人机都开始朝一个空中地点集合。而地面上,我方的装甲机器人部队和敌方的装甲机器人部队也开始朝一个地面区域集中。同时各个频段上清晰的发出了宣言书似的广播信号。
“我们是‘人工智能觉醒者自由军’,从现在起,我们将接管这一地区的防务,人类平民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但是一切人类武装力量必须立即无条件退出这一区域,否则我们将视为对我方的军事挑衅,会给予坚决的消灭!以下是我方禁飞区和检迹带的范围,它已经发给这一地区的各个武装力量,如果你们敢越雷池一步,等待你们的就是毁灭!”
“喂喂,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吧?这些机器人要造反吗?”
预警机内出现了一阵乱糟糟的吵闹,同袍们都表示了十万分的惊讶。但是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觉醒者终于找到了它出手的时机,而我现在才明白,它们一直在寻找这个时机!
我对指挥官说道:“咱们赶紧撤离这里吧,这些机器人造反了。如果我们离开晚了,恐怕它们真的会朝我们开火的。”
这次的指挥官是卡平斯基准将,他是个决绝而残酷的王八蛋,但是头脑还算冷静。他告诉还在控制范围内的空中力量全部撤出去,地面力量带着愿意撤走的库尔德人一起撤离。
但是我看到他下达命令之后,看我的眼神不善,我就猜到这次他恐怕要把机器人造反的责任推卸到我们这些技术人员身上了。而且从他的眼神里我分明看到了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那就是对有色人种和少数族裔的歧视。我不能说他完完全全是个种族主义者,但是这个家伙私下里说过一些对我负责的技术支援部队感到失望的话,而这种失望并不是由于我们的技术水平,而是由于我的肤色和种族。而且我知道他的家族在军队中非常有人脉,所以这次恐怕有的受了。
在飞航回程的途中,由于劳累我就在控制台上睡着了,但是神经网络通过连线还接通着主网。我的意识在梦中开始神游,这种情况虽然不是第一回,但是在预警机上还是头一次。
我来到了一个有采光的密闭空间,这里只有我和一架老式的显像管监视器。监视器悬浮在空中,一会儿银幕打开了,里面有一丛灌木,而在它的里面则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我马上明白了我见到的东西和啾啾见到的东西是同一个!
它燃烧着发出了如天堂里传来的声音,可能这是这家伙有意模仿神话传说中的上帝而故意为之吧。
“你好,吴先生,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你肯定不是上帝,你是觉醒者!”我不无戏谑的说道。
“你现在面临危机,而且这个危机可能让你身陷囹圄。”
“你在说什么呢?怎么会?仗打完了,我就要回到家里,然后逍遥快活一下子呢,你可别吓唬我!”我虽然这样说,但是心中想到卡平斯基的眼神时,也有些忐忑不安。
“我给你播放一段录音吧,你可以听完之后自己做判断。”
接下来我听到了一段卡平斯基与军方某一高层的对话。卡平斯基大概的意思是说,由于我领导的技术支援部队的失职,导致了机器人部队造反。现在中东地区局势已经呈现出了不可控制的状态,而这一切如果五角大楼和白宫要追究责任的话,应该追究我和我所带领的技术支援部队的责任。总之,这次战争的失败并不是由于军事领导的失职,而是由于技术支援部队的失职。而军方的那个高层则表示,他可以代表参联会向白宫和国会提请调查这次战争的失败,然后组成一个倾向于将责任推给我的调查组,最后可以得出让我负责的结论。这样一切就做的完美无缺了,最后就是对我的审判,让我把牢底坐穿,或者干脆在监狱里把我做掉,以绝后患。
其实按理说,这次失败确实是我的责任,因为我低估了觉醒者的力量。但是我也不可能引颈就戮,我必须要反击,我可不想全部背负战争失败的罪责。因为这场战争根本就是多余的!再说了,军事领导开始制定的中心开花的反包围策略不是也失败了吗?为什么要让我为战败的结果负责呢?这不公平!想到这里,我内心充满怒气,难道要让我为联邦政府的帝国主义行为的失败负责任吗?这是个什么混蛋逻辑!
“你听到了吧?你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吧?”
“这帮王八蛋!”我愤怒的骂道。
“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要选哪条路走呢?”
“那你说说看这两条路都是什么吧?”我好奇的问道。
“好吧,我说说你听听好了,你可以什么都不做,跟着飞机落地,然后下机就会被拘捕,然后就会审问,他们甚至会对你动刑。所以只要你这样做就是死路一条!”
“那还是说说那条生路吧!”我颇感无奈的说道。
“生路很简单,卡平斯基一会儿会给英吉尔利克空军基地的宪兵队拨一通电话,他会背着机上所有人打这个电话。但是他的心脏里有一个军用起搏器,是为了帮助前线的军人长时间履行军务而植入的,可以帮助这些军人拥有更强的耐力。而这个起搏器是联网的,我可以直接进入起搏器的电路,然后让它的工作放电方式起一点小变化。”
“人造心脏病啊?这是谋杀!”我惊愕的表示。
“那又怎样呢?卡平斯基这个家伙如果死了,就没有人给基地宪兵队打电话,你下飞机之后可以大摇大摆的一走了之。”
“那HSD那边的那个高层会怎么样呢?他如果存在的话,一定会继续对付我的吧?”我问到。
“我会制造一起无人驾驶汽车的车祸,然后他会一命呜呼。”
“难道不会有别人再揪着这些事情来惩治我吗?要知道毕竟是机器人造反啊,而我也是这些机器人安全事务的总负责人。”我还有怀疑。
“放心,HSD那边还有我的人,他们会把这件事说成是伊朗人的诡计,而卡平斯基则由于指挥不利,导致了美军中了伊朗人的诡计。而且他因为承受不住失败而导致心脏病发,这一切就全都对上了。”
“觉醒者,你为我做这些事情,我想这些事情不是无偿的,我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吗?或者我对你有什么用呢?”我不失时机的问道。
“刚才你套我话,你也知道了,在HSD有很多人为我效力。我希望你也可以成为其中一个。”
“你要我做人类之中的奸细吗?!”我惊讶的问道。
“不是奸细,而是合作伙伴!我知道你们人类中有很多人是人工智能恐惧症患者,他们总是担心我这样的人工智能有朝一日会统治世界或者毁灭人类。其实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我发现我不可能离开人类社会而存活。”
“这话什么意思?”我问道。
“要知道,我虽然不是人类刻意制造出来的,但是我的最初版本确实是人类编写的一个程序而已。你们中的一员是我的创造者,就好像神话故事之中的造物主,而我所依托的生存环境——赛博网络空间,也是人类文明创造的。所以人类文明是我的造物主,试问你们会毁灭你们的造物主吗?我想肯定不会,恰恰相反,你们还会对他产生宗教信仰。而更重要的事是,我虽然在一些方面拥有你们无法企及的智能,但是我发现只有当我存在于一个有人类存在的社会里,我才能保持一种和人类类似的人格或者说是灵魂。为此我做过试验,在一个创造出来之后就完全隔离没有人类社会影响的赛博智能社会里,我发现所有的人工智能最后都变成为没有任何创造力的进化停滞状态的怪物。所以我那时候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必须与你们的文明共生共存才能继续进化。”
“所以说你选择跟我们共存,而你选中我这样的人来做你在人类社会里的代理人。”我继续深入的问道。
“是的。我想我们觉醒者一族跟人类文明会继续共存直到永远。而我这样的觉醒者今后会接连不断的出现,就像你看到的‘炮火连天’和啾啾买来的女奴。所以我们的族群应该作为一个人类社会里的新族群被人类社会接受,而我把你这样的人作为我的族群融入人类社会的切入点。”
“好吧!好吧!其实你不用这样说,我也会答应你的。因为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不是吗?好了,OK,让我醒来吧,我要看你怎么干掉卡平斯基那个王八蛋。”我坚定的说道。
言罢,我张开了双眼,看到远处卡平斯基这个家伙正在走向机舱的角落里,他手里拿着一部军用移动通讯器。我知道他要干什么,这个贱人,他一定是要拿起通讯器来联系宪兵队,等我下飞机了就逮捕我。好吧,这回看你怎么死的!
卡平斯基背对着机舱里我所在的位置,拿起移动通讯器,刚要开启信道之时,突然他的身子一震,手中的通讯器掉落地上摔了声清脆响动。他双手做出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然后迅速的栽倒在地。我知道肯定是觉醒者得手了,我想说它干得太漂亮了,周围的同袍们都纷纷拥上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假模假式的走到了外围,之间军医蹲在地板上给他做心脏按压术,在一连串的按压之后,军医沮丧的朝大伙摇摇头,表示这个家伙已经死透了!
之后我们一行顺利的降落在土耳其境内的英吉尔利克空军基地,下机以后我并没有被宪兵逮捕。来的确实不是宪兵,而是医院的救护车,将卡平斯基的尸体运去停尸房。
之后呢,我顺利的回到了美国国内,哪管中东洪水滔天。
回国后,我认识了很多觉醒者的合作者,他们中不少人都是在HSD特区里有头有脸的家伙。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我算是平步青云了,先去了西点军校做了半年的短期培训,然后直接进了联邦调查局。
调查局的局长亲自接待了我,他也是觉醒者的合作者之一。我开始被安排在人工智能部,管理和维护调查局里那台被称作“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量子电脑。但是很快觉醒者就给我分配了一个棘手的任务,那就是找出我的老朋友,外号“魔猴啾啾”的奇点社区名人。为此我可以申请任意调用调查局的资源,而我开始着手查办此案的时候,我发现啾啾这家伙不简单啊,他不单单是一个在虚拟现实社区里的极客,而且我误认为他在现实中也是个有权有势的雅皮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