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滴鲜血沿着丰尘下巴流去,沾染了他原本洁白的衣领。
倒地的男孩,痛不堪言。他下意识将手放在痛觉最集中的肋骨处,随后发觉原本突出坚硬的地方,此时已经凹陷发软。丰尘下意识用手指一按,一股更为剧烈的痛感又袭向他的大脑,令男孩眼角即可挤出了几抹泪花。
疼……好疼,好疼啊!
丰尘很快便觉得胸口发热难受,自己的呼吸道像是被某样东西堵住一般。
“咳!咳咳!”男孩又咳了数声,给周遭地板印上数道血迹。
怒不可遏的长须老人,仰天叹道:“我蛊流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对他人放下戒备并敞开心扉,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接着低头望向丰尘。“小娃子,你可真了不得!世人闻风丧胆的毒宗之心肠,难得一时脱黑回善,你就用行动,给我这个老头,迎面泼了盆冷水……你可真是,了不得呀!”
“咳!”丰尘又吐了一口血,随后便将手撑在地上,试图重新站稳。
老者蛊流上前,长靴往男孩背上一放,丰尘便再度被他压倒于地。
长须老人继续愤慨道:“小娃子,你可知这世上有种玩意,名为人头蛊?这人头蛊呀,实际和别种蛊差不了多少,炼的都是些虫蛇之类的小毒物,不过它最大的特点,便是将活人头颅割下,以其作为养毒育毒的容器!这人呀,最有精华的便是脑子,因此在人头蛊中栽出的毒物,一般要比别的同类多毒上几倍,甚至是几十倍噢!”
丰尘又一次将细嫩的手臂立在地上,刚刚将身子起到一半,就又被蛊流一脚推翻在地。
老者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凶狠。“老夫活到至今,我阴的人,几乎都死完了。而阴我的人,也几乎都被老夫做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头蛊!小娃子,就凭方才所行的冒犯之举,老夫就算让长蛇食尽你的脸肉,让恶虫吸光你的脑髓,也不算过分!你可懂否?”
男孩趴在地上,大声喘息,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蛊流怒哼一声。“不过,小娃子,你放心。老夫说了今日你我颇为有缘,就绝不会如此轻易断送你这条命!只不过,待我将你带回去后,得狠狠地惩罚你,必让你一生都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就在老者慢悠悠地说完这堆话后,灵涌之际让丰尘体内的灵力又回复了少许,以至于他终于有了使出这合风诀一式的精力。
沐……沐风息。
昕昕昕!伴随一阵轻响,丰尘胸腔上开始闪烁出阵阵的灵光。在男孩做了数次深呼吸后,他的心跳终于接近平稳,脸色也迅速涌上几丝血色。
歇了几口气,孩童丰尘,终于扶着腹部,于灰鬓老人面前再度站起,尽管摇摇欲坠。
蛊流挑眉看他。“哼。老夫刚才这腿不算重,可姑且还是踢断了一根肋骨。可你一介小毛头,竟还有心力站起来,真是毅力非凡啊!果然有潜质!”
“哈啊……哈啊啊!”
丰尘咬牙,怒瞪老者,踉跄几步过后,将手中的风竹剑对准他,再是一戳,却在触碰到后者道袍后被轻易弹开。
可男孩依旧不肯罢休,他摇晃地向前,一手扶身,另一手继续无力地挥动竹剑,一连在老者身上砍了数下,但终不见成果。
“行了,老夫已经知道你这小娃子的韧性了。”
蛊流双目透露出些许的烦躁。老者用苍黄的手抚了抚长须,继而又将五指朝面色痛苦的丰尘张开。
随着他手掌泛光,很快,丰尘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好似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硬生掐住,然后提向至空中。
“唔!”一股窒息感随即向男孩袭来。他乱踹乱打,想与这掐住自己的透明之手抗争,然却什么也没碰到。
蛊流脸色阴沉地说道:“若你刚才不那么做,老夫本可以陪你玩上个把时辰!可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就没那个心情了。现在,你这小娃子就乖乖睡上一觉吧!等醒来时,我们再好好算这笔账。”
话落,染染恶光在蛊流伸开的手掌上浮现并肆动,其状态模样像极了将白桥镇揽于怀中的血雾。这似雾气的灵力,自蛊流手上溅开,转而便洒向丰尘全身的毛孔,进而凶猛地渗透进去,欲把侵略男孩身体的每个角落。
“啊……啊啊……”
骤然间,丰尘全身剧痛无比,可过了几息,一股麻痹之感便将其通通覆盖。丰尘张嘴干吼,浑身痛觉渐渐消失,可他本人却是愈发难受。此时,男孩的五官一个接一个被蛊流的这团灵雾剥夺,不久,丰尘的视野就全然转黑,整个人完全丧失了意识……
老者喃喃自语:“嘿,这小娃子的体质,倒确有几分特殊。老夫的灵力进去这么久,才使他勉强昏厥,实在是奇怪!莫非,在这小娃子体内,还存有什么天生抗毒的宝贝么……?”
蛊流在心中疑惑地如此纳闷道,接着走近丰尘,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并进一步控制自身的灵力,从丰尘皮肤的表层,更深入地钻进他的筋脉乃至骨肉之间,借此更加全面地查探这位孩童的身体,以让他的疑问得到明确的答案。
然而,就在蛊流准备沉心检查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一下被某样东西给抓住一般。
“嗯!?”
蛊流在心中惊喝的同时,睁开双眼,随后便发现抓住自己的,是男孩的左手。
此刻,丰尘两眼虽是无神,可他的左臂却浑然有力,并死死抓住老者的手,不肯松开。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应是已彻底夺去他的意识才对……”
蛊流在震惊过后,猛然发觉,抓住自己的这只手臂,隐藏在白袖下的皮肤正开始剧烈发亮,且浮出某种极其奇怪的纹路,呈现一片青蓝之色。
“这是……古荒文?为什么这小娃子的手上,会冒出这等上古时的文字!?”
老者蛊流在刚反应过来,便感觉男孩的体内仿佛有什么猛地一震,将他延伸侵略的毒灵,迅速灭散与退却。
紧接着,丰尘那只抓住蛊流不放的左臂,其青光越加耀眼,越加撼人。蛊流愣观这阵青,马上便发觉自己老手冒起痛感。他定眼一看才知,丰尘左手紧按的五指,此时居然已按破了自己表面流动的灵衣,并深深挠入他的老皮老肉内。不仅如此,蛊流还看见,丰尘五指尖还蹿出了点点星火,将自己皮肤上其它前来阻隔劝止的灵衣,一并灼烧扑退。
嘶嘶嘶——转眼,老者的手就升起了一股青烟。
蛊流表情顿时变得万分惊异,他低声一念,成股暗光从自己臂上冲出,随后便向丰尘印满古文的左臂涌去,企图缠绕而上。
可这暗水青光刚一相交,刚一相碰时,老者蛊流的灵力便浑然破裂,消散成烟。
震惊的老者,还未做出下一步行动,丰尘握着风竹剑的右手便先有了动作。
尖锐的竹锋,转息间便刺向蛊流的老眼。
“喝!”
老者下意识一哼,反手抓住丰尘的左臂,转身向后就是一扔。
矮小的男孩,就这么被蛊流抛向了高空。他自站满广场的人群头上飞过,最后飞出了广场,跌落在广场隔壁街道的一栋瓦房之下,顿时砸得瓦砖破碎,尘土飞溅。
蛊流这一抛,将丰尘扔了有数里之远。
老者在原地一阵愣愣望向远方,又看看自己的老手,这才清醒过来。
不好!老夫怎会……怎会使上如此力道?
蛊流于心头一阵错愕与后悔,抬脚便冲上天,向丰尘所落的瓦房飞去。
老者降落至灰土飞扬之地,只见那栋小房的瓦顶,已被他投掷的孩童,砸出了大半个窟窿,而老者脚前,更是摔了一地的瓦片与砖块。如今,这栋小房子顶破墙塌,已是完全不成样子。
唉!都怪事发突然……这小娃子,可不要就这么被老夫给摔死了呀!
老者蛊流一边暗自念道,一边用拂尘驱散尘埃,向瓦房的残垣走去,望能搜到男孩的身躯。
刹那间,在蛊流身后的尘埃深处,一柄竹剑赫然舞动。
老者回头,发现那把熟悉的剑锋,马上就要与自己的头颅相碰。
他的老手如闪电般抬到自己的脸前,接着一弹,这竹剑瞬间便被蛊流弹退,又消失在尘埃里头。
“小娃子,你没事!?”
蛊流惊叹道,他的语气中掺杂着喜悦,但更多的是震惊。
这小娃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被老夫用力甩落至此,能活着就实属不错了,可竟还有力气对老夫执剑相向……而且方才这剑的力道与速度,甚至远超先前,完全就不像是一介孩童能挥出的——
蛊流还未思索完,尘埃之中又闪出了一道矮小的身影。
老者手一挥,挡下了竹剑第二次的袭击。可那绿光丝毫没有衰减之势,猛烈地向老者砍来第三下,第四下,乃至第十下。
蛊流手如残影般格挡如雨点般的攻势,他越挡,心中就越是疑惑不解。
这娃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老者决定不再与丰尘多做纠缠。他抬脚往地上一踩,其灵力便猛然于地一震,将周遭的尘土雾气通通推散。瓦片砖石遍地,可唯独不见执剑的男孩。
这小鬼,居然还能对老夫隐藏起气息!?蛊流吃惊地环顾四周,接着猛然抬头。此时,丰尘正单手持起风竹剑,宛如飓风般于空中旋转,向老者蛊流的脑袋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