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安今年55岁,还正是年富力壮,意气风发的好年龄。
但他今天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从医院出来,没有再去公司上班。他脑子没有一刻停息过,一直到深夜还久久不能入睡,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有过去的往事一幕一幕不停的在他眼前回放。
他下午回到家,端坐在书房思考了良久,并不接任何人的电话,像高杨,子恪,杨飘絮一样,也禁足。到了晚上,他晚饭也没吃,直到很晚他才终于拿起电话叫来了他的私人秘书吴桐,交代了几件事情让他去办。
首先,让方遗直去处理小王撞车的事情;
第二,去调查杨子恪的身世背景,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也一并调查;
第三,关于调查的事情是最高机密,不准公司任何其高层和股东知道,尤其是孙总--孙无忌。
他心里也是一堆的疑团急于解答,但他没有急着找子恪来问,城府极深的他决定先弄清楚底细再说。他还不知道,现在他就算想找子恪也是找不到的。
玄霁安顿好高杨在医院住下,就回到自己家,今天他的梦境也有了新的进展,人物开始变得丰富起来,有景有人,有书有琴,好不热闹。
第二天,玄霁早早来到医院,看到高杨也早早起来陪在妈妈身边,两人的气色都还不错,放下心来。给高杨妈妈检查了一番,又嘱咐了一番,正要离开,就看到李济安手里拿着一个大花篮进来,见到玄霁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道怎么的,玄霁一见到李济安心里就很不平静,本能的不想面对他,于是打了招呼就先出去了。
高杨连忙起身喊道,“李伯伯,您怎么来了?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看您脸色不好?没休息好?”
李济安放下花篮,态度温和的对高杨说,“小高杨,谢谢关心。对了,你这两天就不用上班了。好好在这里照顾你妈妈吧。”
高杨顾不上说这个,连忙问子恪的事情,“李伯伯,我联系不到三哥,他有跟您联系吗?”
李济安略微沉思了一下,看上去并没有显得特别意外,“暂时还没有联系,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说完,视线顺着高杨身后看了看她妈妈,刚要开口跟高嫣红说话,却被突然闯进来的杨落荆打断了。
杨落荆语气中透露着极度的不友好,“你来干什么?!出去!”
李济安看了他一眼,很想解释些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放下花篮就走了。杨落荆激动地把花篮丢了出去,“王八蛋,滚!”
高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在她的印象中,爸爸性情还是很随和的,从来没见过爸爸发这么大脾气。肯定不是因为撞人那么简单,再说人又不是李伯伯开车撞的!
看到这一切,高杨妈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泪汪汪的在病床上哭泣。
杨落荆连忙去哄她。
一整天,高杨爸爸都守在高杨妈妈床前寸步不离,高杨也孝顺的陪着。一家三口难得朝夕相处的聚在一处,有说有笑的也蛮开心。没有人再提起李济安,没有人再提起撞车的事情。
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都是大同小异的度过。高杨爸爸寸步不离,高杨妈妈一天一天好起来。高杨虽然听话的不离开医院,但也没事在医院逛逛,给父母留些自己的空间,她也好找自己的空间。
她偶尔去打扰打扰惠恒和智勋,更多的会找时间在院长室陪陪玄霁,跟他说自己的父母好恩爱,她问玄霁,“你说我们会不会也向他们这么恩爱?到60岁了还这么恩爱?”
每每这个时候玄霁都会很温柔的注视着她,微笑着、坚定的点点头,偶尔还会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
李济安人虽然不再来医院,但是他的花篮每天都到,姑姑还是没有回音,三哥依然下落不明。
红豆、玲珑、方遗爱、方遗直各自不请自来的,都跑到医院病房看了高杨妈妈好几回。自然是从红豆开始,一个传一个,最后整个博物馆筹建项目组的同事都知道了,他们才来的。
红豆去了子恪家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她跟高杨汇报,怀疑他们家早就人去屋空、人间蒸发了,找个警察冲进去才是正题,可后来又看到晚上透过灯光在窗户上晃动的人影,心里也就明白了人家不想开门而已。
高杨觉得匪夷所思,究竟什么情况搞得如临大敌的?至于么?
“究竟什么情况搞得如临大敌的?至于么?”
同一时刻,杨子恪忍无可忍的正在问自己妈妈同样一句话。这句话是在杨飘絮突然要求子恪辞掉现在的工作,回家打理自家产业的时候,子恪问出口的。
他已经被关了一周了,心里挂念着高杨那里。
妈妈在跟舅舅神秘谈话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始跟他讨论接手自家产业的事情,还郑重其事的开始给他做培训。
子恪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接手这个家族产业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问题是,突然这么安排,这很奇怪不是吗?
杨飘絮身体健康,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杨子恪年轻有为,虽然人在别的公司,可是跨国集团受到的锻炼与成长,跟小小的家族产业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大家心照不宣家族产业早晚都要接手,但真的没有必要这么早,而且这么突然。
子恪决定打破目前的僵局,他主动找杨飘絮说,“妈,我们母子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杨飘絮侧过脸去,一副老娘不想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的表情。
子恪一开口就丢出重磅问题,“妈,你和李董事长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
这个成语用的恰到好处,也瞬间击中了杨飘絮,杨飘絮狠狠的叹了口气,决定不理他。
于是子恪丢出更重磅的问题,“李济安就是我爸爸,他没死,我说对了吗?”
杨飘絮一脸惊愕的看着子恪。
子恪看到她的表情,心里也大概有数了,前面不过是他的猜测和试探,重点不过就是看杨飘絮是什么反应。虽然杨飘絮的表现还是很高明,可惜子恪太熟悉她了,所以看得懂。
子恪一瞬间,忽然心软了下来,他觉得妈妈这一生都那么可怜。于是他放弃了,不想再用什么所谓的策略了。
“妈,我说中了对不对?你我之间不需要这种商战一样的博弈了吧?我很小时候,是有印象的,高杨的爸爸妈妈和我们住在一起,那个时候还没有高杨。我那时候叫李三,我爸爸姓李,而且在我6岁那年他才从我们生活中消失的。我能猜中李济安是我爸爸一点都不奇怪,我记性还可以,只是从来没有主动提起。妈,我是成年人了,知道真相也不会影响我的人生。”
杨飘絮终于开口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恨,“是,你聪明!你长大了!可你别忘了,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毁了我的全部人生!”
子恪竟然无言以对。
他心里默默的想:这就算是默认了吗?那么现在想怎么样?这个态度明显就是妈妈并不希望他认自己的父亲。杨子恪啊杨子恪,你聪明又有什么用,你能丢下自己母亲不管吗?妈妈既然不打算否认了,想必也是破罐子破摔,从滥用私刑变成公然叫嚣。说到底也还是改变不了杨子恪你被禁足的事实......
子恪态度缓和下来,”妈,后面的事情我们慢慢再谈,我向你保证,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这个儿子。“
杨飘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看形势还好,子恪立刻趁机说,“妈,让我给高杨打个电话,问一下舅妈的情况好不好?”
说到这个,杨飘絮态度显得很坚决,“除非你同意立刻辞职,然后接手我们自家公司,否则我是不会让你跟任何人联系的。高嫣红在她准女婿的医院里安全的很,用不着你操心!”
杨子恪想了想,觉得妈妈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高杨妈妈在玄霁的医院里,那天能看得出被救治和照顾的都很及时,自己是应该可以放心的。好吧,既然一时半会也突围不出去,只好再另想办法了。反正大家已经摊牌了。
杨子恪回到自己屋子,躺在床上想着怎么办。
认不认这个父亲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大所谓,尽管二十几年来他内心深处也极度渴望来自父亲的温暖和关怀。但看母亲这个态度,明显想隐瞒他、甚至阻止他相认,所以他也不能做什么特意去伤自己母亲的心。毕竟一个女人含辛茹苦把孩子独自抚养长大,各中的辛酸委屈是不足向外人道出的,她毫无争议的该赢得自己孩子的尊重和支持。
更何况,这位父亲不是别人,可是大名鼎鼎的李济安--国际上赫赫有名的、神秘低调顶级富豪,拥有富可敌国的资产,跨国集团上市公司的主席。子恪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通过认父亲的方式占上跨国集团的什么便宜。比起经营现有的财富,富于开拓精神的他,对白手起家的创富传奇更感兴趣。
子恪不由的想,或许这就是宿命,从哪来就该回哪去。想当年他还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偶然参加香格丽景集团举办的管理培训生招聘大赛,竟然一举获得冠军,远远甩开第二名很远。李济安相当欣赏他,十年来亲自带在身边培养,老实说,他们之间早就有了一种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的感情和默契。
想想真是造化弄人,父子竟然在距离万水千山的美国相逢相知。
忽然,外面门铃又响了,子恪暗自猜测这次又是谁。他知道红豆来过了,但高杨一次都没有来过。除非高杨她自己或者舅妈出事了,否则不会不找他。要不然就是妈妈和舅舅达成了某种协议,高杨不能来找他。
看妈妈刚才的态度,舅妈肯定没事。估计高杨也没事。因为要是高杨真有事,妈妈也绝不会这么淡定的袖手旁观。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高杨被禁止来找他了,所以高杨才派红豆来。
这就更是奇了怪了,不想让我和父亲接触,所以禁足了可以理解,为什么高杨也要被限制?怕她替我跟李董事长传递消息?嗯,这也是有可能的。
门铃声越来越急促了,兰姨还是不敢开门。
“砰砰砰”,不知道来人是谁那么嚣张,已经用砸的了。
兰姨透过门镜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赶紧喊杨飘絮,“太太,太太不好了,外面有很多警察。”
杨飘絮一听这话也吓了一条,莫非自己有过什么违法经营?不会啊?连偷税漏税都没有啊,什么情况?
兰姨在门里战战兢兢的问,“谁呀?”
只见外面的警察冲着门镜晃了晃手里的证件,“警察,找杨子恪协助调查的。”杨飘絮一听大惊,赶紧示意兰姨说杨子恪不在。
谁知子恪却很高兴的跑出来,大声喊,“我在屋里,请进!”
兰姨没法再推脱,只好开门放他们进来。
一共来了4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打头的那个亮了亮手里的一叠文件,对着杨子恪说,“你就是杨子恪吗?你涉嫌参与了一桩经济案件,现在需要你协助调查。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他努了努嘴,示意身后的警察接着说。
后面的警察上前一步,“请把手机交出来,我们会采集相关证据。”
杨飘絮很害怕,不知道儿子究竟犯了什么罪。
子恪转过身对杨飘絮说,“妈,你放心,儿子什么也没有做,没有任何经济犯罪。你去把手机拿来给他们带走,里面没有我犯罪的证据,给他们查让他们还我清白。”
杨飘絮想着,手机里既然没有罪证,那就是有助查案,那就可以帮助儿子洗脱嫌疑了,赶紧跑进屋里把子恪的手机拿出来,交给警察。
杨飘絮慷慨激昂的对警察说,“我有律师的,我要申请保释!”
警察并不理会她,“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你有别的诉求可以自行申请。”说着就拿出了手铐。
杨子恪看了一眼明晃晃的手铐,有些讶然,“我不是协助调查吗?又没定我的罪,手铐......就先算了吧。我跟你们走,一定老老实实不会逃跑。”
打头的警察想了想,放下了手铐。
就这样,子恪被4名警察推着往门外走去。
子恪回头对跟上前来的杨飘絮说,“妈,你别担心,儿子没犯罪,我很快就会回家的,你这两天先好好照顾自己!”
杨飘絮急得哭出声来,她暗暗恨自己怎么早没把子恪拉回自己家里的生意。李济安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阴险小人,他的公司肯定有问题,要不是子恪在他的公司卖命,怎么会惹上经济官司?她一路追着子恪跑出大门。
就像电影里演的镜头一样,子恪被4名身穿警察的制服的大汉推着走出小区。还好这个时间小区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然子恪的名声就完了。
杨飘絮看着子恪被押上了一辆面包警车,忍不住失声痛哭。她赶紧往回跑,脑海中飞速的盘算着谁才是能救儿子性命的人。想到儿子进了警局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她就吓得几乎六神无主。
这边的子恪上了警车,却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方遗爱,你的小剧团演的还不错。就是台词太不专业了,还呈堂证供,你以为拍港片啊?还有他,偷偷笑场哈,太不专业了。不过我说你们安得什么心?手铐都掏出来了?!我都差点忍不住要笑了。”
方遗爱一把扯下帽子,拍拍胸口气呼呼的说,“大哥,你就知足吧,哥几个可是冒着触犯法律的风险把你救出来的,我都吓出汗了。手机拿去!不谢!”
说着,子恪的手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抛物线落在子恪手里。
子恪爽朗的笑了,“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