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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似曾相识

高杨难以置信的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仔细细的研究起这串佛珠来。

按照《唐太宗起居录》所记载,公元645年,玄奘法师取经回长安,受到李世民隆重的接见。当时御赐了许多的奇珍异宝,佛教用具,都被玄奘法师一一婉言谢绝。只收下了一件物品,就是一串名为“七宝菩提释香珠”的佛珠。

书中提到,这佛珠是由“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琥珀、珊瑚”所制成的108颗宝珠串坠而成。108颗珠子象征着十法界的一百零八种烦恼。每七颗同样大小的宝珠中间以稍大的“五眼六通”菩提子为隔珠,母珠也是同样的菩提子,内部绘有佛像,宝相庄严。

而最最令人称奇的是,每颗珠子里面都以玄妙无比的方式暗藏了千年檀香木,整串佛珠都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檀香味。那檀香木均取自千年古檀的树心部位,相传此木万年不腐,香味日久不散。

高杨仔细的按照古籍中的记载,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去研看眼前的这串佛珠。

这佛珠看样子是使用已久了,主人并没有把它当做一件稀世珍宝来对待,而是单纯的,当成一串佛珠诵经计数而已。依照银珠的氧化和磨损程度来看,这佛珠早已历经沧桑。看金珠的磨损程度,参考手持佛珠念经的频率,很像是有了上千年的风霜。再参考其余的宝石材料,以各种材质磨损年限考量,肉眼观测的确是唐朝的物件。

拿在手里放在鼻侧细细闻来,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而且初闻略有浮杂,再闻那味道竟深沉悠长,果然是千年檀香木的味道。

高杨暗暗吃惊,她就算没有十成把握认定这就是传说中的七宝佛珠,肉眼观察的结果也有八成确定。她一溜烟的跑出房门,戴上眼镜,把自己的工具箱拿进来,里面有专门的检测仪器,她立刻用专业手段仔细的鉴定起年份来。

很快有了结论,果然,这就是一串千年佛珠,年份在隋唐之间。

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七宝是极为难得的珍贵材料,除了皇家以外,万万难得凑成这七宝。尤其是砗磲和琉璃,不光难得,而且想要用如此高超的工艺打磨成珠子并且镶嵌檀香木入内,除非皇家的支持才能获得这种复杂精密的工艺,并且招揽到得到这样的艺人,民间万万是难寻的。尤其是,这门技法已经失传,即便使用现代精密仪器恐怕也很难做到。

根据对内部檀香木的检测,这檀香木产自中国境内,至少有着几千年的树龄。依照隋唐时期的采伐禁令,非皇室成员,其余民间均不得私自采伐檀香木。尤其是这么古老珍贵的檀香木,如果不是皇帝下旨,必定万万是得不到的。要知道中华檀香木在明清时期就已经被采伐殆尽,现在木料只能依靠进口,区区一小块普通檀香木也是价格昂贵无比。

这串佛珠在市场上的价格,保守估计也要四千万美金以上。

高杨摘下眼镜,习惯性的摸笔想要写下鉴定结论,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玄霁家里。她长出了一口气,想不到玄霁这里竟然有这样的宝物。

把佛珠放在手中,看着看着,高杨竟然生出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好像是自己丢了很久的东西再一次见到一般,她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反复观看把玩了许久,才放回几案上。心想一会儿问问玄霁这宝物的来历才好。

高杨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准备起身送出去,突然一不小心碰了一下书架,书架上一本书掉了下来,直直的落在她眼前,把她吓了一跳。

她连忙拿起来想要放回书架上去,不经意瞥了一眼,蓝灰色外皮,右边竖着一条白色底边,上面用毛笔写着,幽禅赋。

幽禅赋,也是经书吗?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经书。高杨一时好奇,打开来看了看。一本奇怪的经书,又不太像经书,那一个一个的符号并不像是梵文,也不像是汉字或是古文什么的。倒像是,倒像是曲谱。怎么会有一本曲谱在这里呢,是什么乐器的曲谱?高杨不由的好奇了起来,要不然还是问问玄霁吧。

高杨走出房间,看到玄霁一个人正在厨房里忙着做菜。她懊恼不已,连忙走上前,卷起袖子说,“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烤鸭已经装在盘子里放在桌上了。”

高杨看了看玄霁,不好意思的说,“还是我来吧......一直都是我嚷着说要给你做饭吃的......”

玄霁对此并不介意,笑笑对她说,“谁做都一样,你不想尝尝我的手艺吗?”

听到玄霁这么说,高杨心里倏地涌起一阵暖流,低头嫣然一笑。

玄霁把食材弄得井井有条,豆腐,青菜各自堆放整齐,又去切西红柿。高杨看到那西红柿红红的水水的,不由直勾勾的盯着它看。

玄霁看她一动不动,又盯着西红柿发呆,好像很想吃的样子,就三刀两刀的把西红柿四周切掉,露出大大的一块西红柿心来,递给高杨。高杨感激的看看他,接过来一口吃掉了,露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玄霁看了看高杨,她似乎又饿又渴,于是又拿了些水给她,“再耐心等一小会儿,很快就能开饭了。”

高杨乖乖的点点头,喝了些水。她想起来,想问玄霁的问题一大堆,于是开口道,“楼上藏经阁上的古筝我可以弹吗?还有,你屋子里好像有曲谱,我可以看吗?”

玄霁很自然的说,“当然可以,屋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看随意用,不用特意问我。不过实验室里有药品,安全起见最好离它们远些。”

高杨仿佛得到了什么特权一样,高兴的点点头,蓦地一低头,看到案台上放着几棵芦荟,好奇的问,“咦,这里怎么会有芦荟?”

玄霁拿起芦荟,小心的处理着边缘的刺,“我上次看你在百草园喜欢吃芦荟,所以就种了几棵,长的还不错,刚好今天可以吃了。”

高杨感动的看着玄霁,过了半晌才轻声的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玄霁笑笑,“这有什么难的,你喜欢吃肉,菜也吃,前两天提过,喜欢火锅。现在我还知道,你喜欢烤鸭。”

高杨来了兴趣,继续问道,“那你还知道我喜欢什么?比如,我喜欢什么颜色?”

“你喜欢鲜艳的颜色,不喜欢白色。”

高杨暗暗讶异他观察力之强,记性之好,点了点头接着问,“那我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你喜欢穿漂亮的裙子。”

高杨觉得他太神奇了,又问,“那我喜欢喝什么?”

玄霁看了她一眼,“最喜欢酒,茶也喜欢,不喜欢咖啡。”

高杨几乎快要崇拜他了,补充说道,“我还喜欢吃水果,还有蛋糕。”

玄霁一边忙着一边点点头说,“记得了。”

高杨眼睛一转,凑到他身边歪着脑袋不怀好意的问,“那你说,我喜欢什么人?”

玄霁一愣,转头过来看着她,眼睛闪了一下,没有搭腔,顿了顿说,“下一个问题。”

高杨转过身去,抿嘴一笑。

高杨看着玄霁忙碌的背影,听到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有种冲动很想从身后抱住他。她轻轻走过去,谁知还没等她走近,玄霁就转过身来。高杨愣了愣,不好再有所行动,怔怔的站在那。

玄霁疑惑的看看她问,“是,还想吃西红柿吗?”

高杨尴尬的摇摇头,支支吾吾,“额,没有,我,我看看你在弄什么菜。”

玄霁笑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忙了大半天,这里交给我吧。”

高杨的小心思没有得逞,她转身离开厨房,想了想,又回到禅房里拿了那本书《幽禅赋》,来到三楼的藏经阁。

古筝不像有人弹奏过的样子,不过也并没有积很多的灰。高杨用手拨了拨琴弦,调了调松紧,音准还不错。

她拿起那本曲谱,觉得有点像是古筝的曲谱。她试着用自己理解的旋律对应着琴弦随便弹拨了两下,竟然真的是有调子的。这一意外发现让高杨大受鼓舞,她觉得这是曲谱是可以破解的。“对,就好像破译密码一样,把原本看不懂的曲谱上的音符,用某种逻辑加工理解以后,还原成相应的能看懂的那个音符。”

她来了兴致,用手弹啊弹,拨啊拨的,竟然一点一点的有了进展。于是找来了纸和笔,像个翻译工作者一样破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这到底真的是一本曲谱,还是一本佛经,甚至是一部天书,但管它呢,像曲谱一样的弹出来不是也很有趣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基本大功告成,高杨扬起手刚弹了两个音符,屋里的对讲机就响了,是玄霁叫她吃饭。于是高杨放下刚弄好的曲谱,心里想着一会吃完饭再弹也不迟。

玄霁这顿饭菜十分丰盛,南瓜饼,糖醋香芋,西芹炒百合,麻婆豆腐,清炒芦荟,还有西红柿杂菌汤,再加上高杨的烤鸭,一共六菜一汤。

高杨看到玄霁一晃神的功夫就做了这么多菜,有些惊呆了。

玄霁一边端菜一边说,“你今天饿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多吃一点,好补充点体力。”

高杨的确是饿坏了,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品尝起来。

没想到玄霁的手艺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好,高杨开心的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了,这个芦荟,比百草园那天的还好吃。”

玄霁给她夹菜,“好吃就多吃点,喜欢吃哪个,下次再做给你吃。”

高杨觉得自己好幸福,也不停的给玄霁碗里夹菜,“你也吃,你辛苦了,做了这么多。”

“不辛苦,你买了那么多的菜,我要再做这么多盘才用得完。”玄霁一边说一边给高杨盛了一碗汤。

被玄霁这么一提醒,高杨也知道自己买了那么多好浪费,她心知肚明的低下头,用努力吃饭来化解尴尬。

吃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吃饱了,高杨的话也多了起来。

“我是不是第一次来你家啊?”

玄霁点点头,不解的问她,“除非你之前自己来过,否则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次我带你来我家。”

高杨认真的点了点头,又疑惑的问,“是不是所有寺庙的禅房都是一个样子?”

玄霁想了想,“禅房是僧人起居的住所,大多陈设简单,确实都大同小异。”

高杨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我以前参观过别的寺庙里禅房的缘故,总觉得你那屋子,我曾经好像来过,还有门口的蝴蝶兰,也熟悉的很。”

玄霁确定她不可能来过,“或许是曾经在哪间寺庙见过吧。至于蝴蝶兰,可能是上次在百草园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脑海中觉得熟悉。”

高杨觉得有道理,勉强接受了这个观点。接着她问起佛珠的事情,“你的佛龛前,桌上有一串佛珠,是你平时用来念经的吗?”

“是的,念经的时候手持计数用的。”

高杨连忙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佛珠的来历?”

玄霁摇了摇头,“佛珠是师父送给我的,我从小就带在身上。小时候脖子上挂不住,就缠了好多圈。后来长大了离开寺庙,也就带了出来。不过这佛珠是难得的七宝佛珠,可以做成佛珠的材质原本很多,但佛家推崇以七宝最为殊胜尊贵。”

跟高杨推断的一致,高杨心中一喜,接着问他,“那你知道这佛珠叫什么名字吗?”

玄霁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闻到它有什么香味吗?”

“香味是有的,这佛珠一直是有隐隐约约的檀香味。不知是不是在庙里被檀香熏染久了沾上的,始终味道没有散去。”

高杨觉得玄霁应该是不知道这佛珠的来历了,就单刀直入的问他,“你师父送给你的时候,有说过它有什么来历吗?”

看高杨一直追问,玄霁觉得有些蹊跷,“是不是你看出这佛珠有什么来历?”

看来玄霁真的不知道。高杨把自己刚才检测的过程详细的说了一遍,末了问玄霁,“现在你知道了?原本你每天用来念经计数的佛珠,竟然是无价之宝,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去有些轻慢了它?”

玄霁略微思考了一阵,他在考虑师父把这价值连城的宝贝送给他,却又并不讲明来历的用意。如果这佛珠真的是李世民当年御赐给玄奘法师的,师父身为大慈恩的主持不会不知道其中的由来。现如今师父既然知道,却并不明说,还任由他把这珍宝当做普通佛珠一样佩戴使用,这是为什么呢?虽说出家人视金钱如粪土,但皇家御赐的宝物,对于寺庙来说毕竟意义非凡,没有道理师父三缄其口。那,会不会是高杨看错了?也不会,以高杨在古董界的权威性,她的结论也不容怀疑。

高杨看玄霁半天不说话,轻轻喊了他一声。

玄霁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高杨说,“我是问,你现在知道了它的来历价值,会对它特殊对待吗?”

玄霁神情自若的说,“钱财乃身外之物,过于在意便成了失人身之捷径。对于这串佛珠而言,与我一同诵经礼佛才是它的正业,即三生受乐得万报。至于它本身的价值,不入红尘中,不做红尘想,身心方能宁静得自在。所以对于我而言,知道或不知道它是否有价值并没有什么不同,我还是会像之前一样,手持这串佛珠,诚心礼佛的。”

高杨痴迷的看着玄霁,一瞬间感到他身上佛光万丈。当今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忙,大家都忙着争名逐利,难得见到这么与世无争,不计较价值得失的智者,这份淡定从容,宁静致远的高尚情怀,对高杨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高杨定定的看着玄霁出了一阵神,想起来自己对这佛珠也有熟悉的感觉,于是就提出来跟玄霁探讨,“真是怪了,到了你这,总觉得莫名的熟悉,熟悉禅房,也熟悉这串佛珠。”

玄霁听了她的话也觉得不解,想了想说,“要不然就是你什么时候真的来过我家,见到过禅房或者佛珠。要不就是你对佛教器具研究十分深入,多少都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高杨嘴角弯了弯,觉得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这顿饭吃的十分融洽,也很合高杨的胃口。忽然她一抬头,冷不丁的看到柜子上,居然有一瓶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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