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俞哲今天来见舞踏子真正目的就是这个。
虽说之前从赛多那已听说不少,但俞哲还是想要听听舞踏子亲口说出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是啊”
铃音摇动,不像预想中那么含糊,舞踏子的回答简单明了,甚至都没有询问俞哲是怎么知道婚约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接着她又补上了一句,声音很轻,说着的同时视线微微下垂,俞哲看着这样的她也跟着垂下了视线,感到抑郁,光这一问一答,就让刚才的好氛围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无可奈何。
这便是舞踏子给予俞哲的答案,但是俞哲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没有办法的事?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才是可怕到没办法的事吧?”
一不小心,不耐烦的话语已经从俞哲的嘴里跳了出来,跟着跑出来的还有那跳脚的焦急感,俞哲一下子没控制住语气变得像是在指责,可内容却又是绝对的正确。
假设最糟糕的情况下会变成什么样呢?最后舞踏子会不得不与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吧?
如果她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那当她收到亲朋好友诚然的祝福时,她也可以拿出自己的真心实意,坦然地接受并表示自己由衷的感谢吗?
如果她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当婚礼的钟声在四周响彻,所有人欢声雀跃的同时,穿着白色婚纱并握住一束鲜花的她可以向周围朝着手然后也露出同样的笑容吗?
如果她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那她每天都得与自己不爱的人同床共枕,维持着这样日常,睁开眼她用手遮住光明,闭上眼她肆意怀抱黑暗,日日夜夜地重复,到最后她还可能像现在这样对着星空伸出手,然后说着什么可能性吗?
不可能吧。——
多管闲事也好,自以为是也罢,但俞哲相信自己在这点上至少是没错的。
根本不用去问她是怎么看伊利亚德的,提到婚约时她那对垂下没再提起过的蓝眼就已说明了一切,更别说伊利亚德是个花花公子。
“哲君想说的我明白,但是如果我擅自毁约的话···母上一定会发怒的···那样的话我或许都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了”
“但···”
但是啊,被父母强制决定自己未来的幸福,这种事太没天理了!!——
俞哲想这么大喊,但当他看到了舞踏子现在的神情后,便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她那蓝色眸子里有反光在不断地舞动着,像是河面上的月影。
那是情感的展露,这样的她感觉再被谁推一下说不定会留下委屈的眼泪。
只是几句对话就变成了这样,看着她,俞哲咬了咬自己嘴唇。
随意地以自我为中心批判他人的心结,俞哲为自己的粗神经感到羞耻,所以想要道歉。
“抱——”
“我现在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用蚊子般的声音开口,但却被舞踏子的话给盖过了。
俞哲回过眼,舞踏子已抬起头,蓝眼里的反光不再因踌躇而摇曳着,相反地,她流露出了坚定的意志。
“而且现在也只是暂时保持这样,总有机会能够说服母上的”舞踏子一边乐观地说着一边把头转向俞哲,像平时那样柔和地翘了翘嘴角“谢谢你,不用为我担心的”
“我···”
罪恶感,俞哲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为何有了一种罪恶感。
为什么,要和我道谢啊?
我这次并没有做什么值得让你感谢的事情吧?
相反的,自己不过是带着试试看,这样随便的心态提起了让你感到难过的话题,动摇你的决心,然后拖了你的后腿啊。
俞哲喜欢舞踏子向自己道谢时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满足感,但绝对不能接受明明自己做错了却还是被感谢,无功不受禄。
自己要做的,该做的,能做的,到底是什么,回味着白天时的自己,俞哲下定了决心。
“我决定了,舞踏子。”
“——?”
要做的事不是在半天就想好了吗?事到如今还在动摇什么?
这么想着,保持着站姿,俞哲一只手握拳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你想成为这座学院的校长吧?那我来协助你好了”
“诶?协助我?但是这”
“哈哈,我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啦,能做到的可能也不多,但是不管什么样的小事都可以告诉我的,只要我能做到的话我就会全力以赴”
没有丝毫理睬舞踏子的疑惑,俞哲自顾自地说下去,前一句说得很正经,后一句又开始打哈哈,这么唐突让舞踏子越发焦急,她的声调都变高了。
“但、但是为什么?我想成为校长是有我自己的理由的,这和哲君并没有关系吧···”
舞踏子绝对不是那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女孩,所以有人要插手自己的事的话一定会感到过意不去吧,可是不知为何,夜灯下的她脸颊有些泛红,俞哲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很自私的理由”
这么说着俞哲坦然地笑了笑,在于长椅上而坐的舞踏子前单膝跪地,同时感受到的是自己的心跳疯了一般地加速,像是要从嘴巴里跑出来似得,但即便如此俞哲也没打算中止。
然后就像那天在河边被舞踏子主动握了手一样,现在的俞哲由下而上主动提起了舞踏子那只白皙的手,那只手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光滑,要更温暖,要更让俞哲怜爱,变得不想放开,所以将那只手轻轻地握住。
“但是···大家都不认同我的想法···”
“我知道的”
知道的,那个听赛多说过了。
“而且我也因为这个没有什么朋友”
“我知道的”
知道的,那个也听赛多说过了。
“会给哲君你添麻烦的”
“我不在意”
知道的,但即便如此也想要帮助你。
“而且你看”俞哲继续说着的同时,把自己的另一个手盖在舞踏子的手背上,这样就把她的手整个抓住了。其实俞哲自己的脸也红透了,但是只要舞踏子没有抗拒,无论多少次他都会伸出这只手吧,这样的他笑了笑说“像这样伸出手,可能性什么的总会有的,对吧?”
盗用舞踏子刚才说过的话,用别人说的话来说服别人,俞哲最擅长使用这样的小聪明。
由下仰望,舞踏子那如画般的脸早已经红透,碧蓝色的眸子里有反光在跳动着,蓝色的眼睛时不时在回避俞哲的视线,却又时不时偷偷地转回来。
“但是,为什么···”
“因为,我还想被你感谢”
“这真的是自私的理由吗?”
“自私啊,超自私的,但是舞踏子不明白的话也没关系的,我想帮助你就是了”
“真的是,拿你没办法呢····但是,谢谢你”
舞踏子说着的同时俞哲也感受到她那只被握住的手在回握着自己,那张沉鱼落雁的美貌终于再次展露了笑容。
两人互相对视着然后微笑,对于只相识几天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顶级的氛围了。
“呜哇!!我的手啊啊啊啊!
可惜的是,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忽然从俞哲伸出的那只手边滑过,接着咔嚓一声,俞哲用另一只手抓着受伤处开始惨叫起来,气氛毁于一旦。
“手不要紧吧?那个孩子生气了吧,毕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放着她不管呐”
在长椅的另一边,一只虎纹的小猫不屑地舔着自己的肉垫,它便是刚才袭击俞哲的犯人。
“该死的!明明我才把它给喂饱的!”
俞哲气得大骂了一句,看着这样的他一边的舞踏子遮住嘴笑了。
明月挂起,在夜空中格外亮眼。
伴随着舞踏子那银铃般的笑声,今夜结束了。
俞哲立下了觉悟,像这样子和舞踏子欢声笑语,这或许是他17年以来过得最充实,最快乐的一天吧。
只是,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染上了无可救药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