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什么是气势?”
“那你知道什么是势吗?”
“不知道。”
“所谓势,就是高下之别,远近之分,乃天地万物赖以运转之内因。水为何总是由高处流往低处,是因为有地势。热为何总是由热处传往冷处,就是因为有热势。为何有些事以前做是正确的,而现在做却是错误的,就是因为时势不同。天道运转,万物繁衍,日月星辰,高山沧海,各有其势指引,所以运行有律,有规有矩——此所谓大势所趋也。”
“那炁势呢?”(注:炁,读音气,一般小说也多用气字代替,比如气功,真气,元气等等……但准确而言,本字是炁。)
“炁如流水,总是从气势高的地方流往炁势低之处,人体之中丹田、真元炁势最高,因而只需稍微催动,炁便能周转经络,流向全身。”
“那……为何不流到体外?”
“炁只能稳定存在于经络之中,犹如堤围之水,水闸不开,水不得泄;水闸一开,洪流遍地。炁也会瞬间转化为能量。”
“那是否我不发功,炁就不得外泄呢?”
“不全是。一碗之水,三日而干,为何?是蒸发之故。炁固存于经络之中,但也会自然耗散到经络之外,形成所谓炁场。水温越高,蒸发得越厉害;同理,真元越盛,炁场亦越强。”
刹那之间,冰云回想起当年的对话,直到今天她才终于懂得风无涯当年所言。如今他们五人把真气互相链接,便能形成一个纵横交错的复杂阵法。人一旦置身阵中,其经络就会被链路穿透。因为链路气势比经络更低,所以一旦阵中人催动真气,真气只会流入链路之中,而不能流入经络中。因此他们无法提起真气。有如此高明的阵法,难怪他们敢于挑战剑圣!
但此阵法百密一疏,他们断然没想到风无涯会燃烧真元,让真气直接跃到体外去,犹如沸腾之水,蒸气腾腾。
“不可能!他怎么还能催动真气!”那名红发少年惊异地喊道!
“哼!很好!我就知道胜利不会来得那么容易,但我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听我号令,变阵,玄武:盾!”随着白发“丧尸”一声令下,其余四人迅速改变站位,真气链路也随之变动。弹指之间,五人已站好位置,十只手掌同时推出,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环形气墙向他们合拢过来。更可怕的是,这气墙每前进一寸,威力便加一分。
眼看气墙就要合拢,风无涯依然气定神闲,显得胸有成竹。
那环绕他的光环也越转越快,越来越亮,从暗红到亮红到亮橙到明黄,直至发出白炽的光芒。然后他突然双手一展,光环便以爆炸性的速度扩散开来。冰云想起了师父的指示,立即向正西面狂奔而去。果然,她正好穿过了风无涯故意在光环留下的缺口。然后光环以极速撞上了气墙,随即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那瞬间,目所能见,一片刷白,耳所能听,一片轰鸣。混乱之际,突然一股力量从冰云身后推了她一把。这一推,推得她灵魂和肉体都几乎分离了,全身体液被甩向后背,心脏也停顿了那么几秒。几秒之后,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强烈的气浪从身后传出。
“隆隆……”
冰云扑倒在地,过了很久才稍微清醒些。抬头看,前面是一片残乱得稀里哗啦的树林,那景象有如刚遭遇了龙卷风洗礼一般。她撑起半边身子,回顾,二十丈外一条直径达十丈的巨大尘柱正缓缓冲天而起。她仔细分辩,隐约看见烟尘之中站着六个人影。这说明,敌人没有一人倒下!这些人的实力,也太厉害了。刚才那击,换作自己恐怕会被炸得四分五裂。
然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敌人不带喘息,又开始变阵。
“朱雀:轰!”白发“丧尸”命令道。随即五道红光同时冲向天际,宛如一条条乱舞的火龙,汇于十数丈高空处,形成一团光芒万丈的火球。整个天空的云层都被映红了,整个大地的树木都染成血色!
“兄弟们,跟他拼了!!”白发“丧尸”声嘶力竭地喊道。话音刚落,那巨大的火球就如一轮太阳撞向了大地。那场景好比同时炸了一百个烟花,无比绚丽同时又变幻无穷,让人觉得仿佛不属于这个时空。
“成功了吗?”红发少年问。
“没有。”白发“丧尸”说。
冰云此时抓住机会,赶紧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往上走。刚走上山坡,大地突然嘎嘎地震动起来。冰云本就腿脚无力,浑身剧疼,被这一震,险些失去重心,踉跄走了几步,扶住了一棵大树才没倒下。原以为这震动很快会停止,却不料它持续了很久。她回顾,只见数十丈外已是一片烟尘弥漫,根本看不清状况。
“这是要玩命的节奏吗?”红发少年的喊声从烟尘中传出。
“奶奶的!大家一定要顶住!”白发“丧尸”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
冰云猜,他们快撑不住了。就在此时,震动突然加剧,漫天烟尘随即化作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般席卷开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眼看奔腾而来的墨黑瞬间吞噬了沿途一切,冰云吓得赶紧躲到一株参天巨木背后。
一时间爆鸣声,狂风声,嘶喊声,树枝折断声,飞沙走石声,与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彷如末日降临般混乱。过了很久,声音渐渐停了。冰云才敢睁开眼睛,颤抖地缓缓站起,环顾,惊得说不出话。
目所能及,整片地表像被无数铁犁犁过一样,上百道几尺深的沟壑以那边为中心呈辐射状向四方八面延伸,所过之处泥土翻出,树木折断,巨石碎裂。幸好,她站的地方,正处于两道沟壑之间。
再看那边,烟尘已被吹散,那五人竟然还站着,但已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在他们中间是个巨大的坑洞,坑底的岩石已经被融化,冒出滚滚黑烟。而风无涯被一股气流托着,悬浮在此坑正中央。他毫发无损,浑身散发出微末的银白色光芒,眼神依然静如秋水,但平静底下透着一丝寒光。
“果然不愧是……超凡入圣的存在!”白发“丧尸”说着,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继续说:“合我等五人之力,竟然还是没有伤到你一丝一毫!”
风无涯淡淡地说:“风某猜得不错的话。最初是青龙阵,刚才是白虎阵,四方神兽已出,那么还剩一阵。你们尽管使出来吧。”
冰云见师父没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于是,她又迈开了沉重的脚步,拖着虚弱的身躯,缓慢地往山岗上走。
“风无涯,是你逼我的!”后面又传来白发“丧尸”愤怒的声音:“听令:蔓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