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跟秦明他们混这几年,各种手段没少学,尤其对于偷走一事。秦明他们由于经常犯事被禁闭在房间,早已经摸出一套逃走秘诀。其关键就在于,去任何一个房间,都要提前有两手准备。
虽然房门、房窗都已被上了锁的,但是穆投一定不知道,其实天莱有两把这个房间的钥匙。其中一把他已经上交给穆投看管,另外一把则是他此前偷偷配的,他早已把它藏了起来。只要支开穆投,他就可以离开了。
于是天莱猛地拍房间门,喊道:“穆师兄!穆师兄!”
守在客厅的穆投爬起来,不耐烦地说:“我在呢!不要大吵大叫,影响其他人休息!”
天莱哀求道:“我好饿,睡不着。能给我点吃的吗?”
穆投干脆地拒绝道:“我没有。”
天莱又说:“我知道你没有。但是文斌师兄那有零食,你帮我去他房间拿点出来。求求你了,穆师兄!我知道你最好人了!”
穆投最怕是天莱求人,他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天莱能求到天亮。他只好说:“好啦,我怕你了。我这就去拿。”
文斌的房间跟天莱的房间隔在套房两端,等穆投进入文斌房间时,天莱迅速打开房门,穿过客厅,溜了出来。等穆投拿着零食回来时,见到的是一个空房。
天莱断定梓幻不会走大道,因为很容易引人怀疑,她必定是走小路。于是他翻出了群雄院的围墙,就从径直奔向小路往山下跑。他估计,梓幻向来腿脚不快,还背着东西,虽然走了已有大半个时辰,但只要他全速追赶,应该很快能追上她的。
果然不出所料,追了两个多时辰,天莱真的赶上梓幻了。那时他们已接近半山腰,他远远就见到了她,便朝她大喊:“梓幻!你等等我!”
梓幻回过头来,黑夜里只看到一个芝麻大的黑点在不知多高多远的石阶上,但她能分辨出声音好像是天莱。她惊喜地高声回问:“天莱!是天莱你吗?”
天莱见梓幻回复也高兴极了,喊道:“是我!是我!梓幻,你等等我!”然后加速小跑,来到跑到她的跟前。
天莱喘着气,对着梓幻咧嘴傻笑。梓幻见了从背囊里拿出一个水袋,递给他。他接过来就是大口大口地喝下,喝了水,天莱很快恢复过来。
梓幻不解地问:“天莱,你怎么追来了?”
天莱直白地说:“我想劝你回去。”
梓幻微愠道:“切。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要跟我一起走呢。”
天莱接话说:“我是舍不得你呀,所以才劝你回去。”
梓幻听了定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把脸转过去,说:“我不会回去的。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天莱不依不挠,直接拉起她的小手,说:“你不回去,我不回去。要不是我来搅局,她们也不会认定你是贼,你也不用逃了。”
梓幻撇开我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说:“那坏女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无论如何她就想冤枉我是贼,跟你来不来毫无关系。”
天莱追上一步,说:“可是……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揽下所有罪名啊。”
梓幻转身子过来,有些自责地说:“可是我承认都是我做的,也没救得了你啊,他们还是怀疑,把你关了起来。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天莱迅速回应道:“不!是我连累了你。”
梓幻继续争辩道:“是我!”
“不!是我!”“不是!是我!”
“不!是我!”“不对!是我!”
双方你来我往了争辩了好几回后,让人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争辩下去时,天莱突然话锋一转说:“那好吧,是你。”
梓幻听了先是一怔,然后笑起来。见她笑了,天莱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是天莱跟秦明他学来的调皮话,用以化解紧张气氛的。笑过后,梓幻说:“天莱,你好坏哦!”
谁知天莱也不含糊,接过话来,干脆地承认:“我就是坏,要不然慕青她也不会怀疑我。梓幻,这事不是因为你拖累了我,我觉得慕青她也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梓幻奇怪地问:“她怎么看你不顺眼,她又不认识你。”
天莱解释道:“她不认识我,可她认识秦明他们呀。她以前肯定被秦明他们作弄过,所以对所有跟秦明熟的人都看不顺眼。”天莱说着说着,居然说出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出来。说完后,连他也吓一跳,心想:莫非,这里头,果然是这么个逻辑么?
这时梓幻好像回想起了些什么,说:“哦。是呀,有一次慕青被秦明他作弄得可惨了。”
天莱一听来了兴致,追问道:“是什么事?”
梓幻却调皮起了起来,逗天莱说:“哼——不告诉你。”
天莱想不到梓幻又跟他来这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梓幻就特别喜欢这个把戏。说起来,梓幻的性格还挺怪的。他只好催促道:“哎呀。梓幻,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梓幻眉毛一挑,说:“哼,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不过我偏不告诉你!”说完转身就走。
天莱赶紧跟上,在她耳边斯磨道:“梓幻,你就告诉我嘛。”
梓幻故作趾高气昂状:“不说,不说,我偏不说。”
结果他们两人一路磨蹭到山脚,她一直不说,天莱也一路磨她。天莱都忘记当初是要来劝她回去的了。也就只有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经常会做些前面搭不着后面的事。直到他们走到山下的大路,梓幻才忽然停下转身问道:“天莱,你不回去啦?”
天莱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他窘然良久,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我……我不是说了吗,你不会回去,我也不回去。”
梓幻拉长了声调问:“那——你不怕你师父、师姐担心你吗?”
天莱反问道:“那你呢?你不回去不怕师父担心吗?不怕师姐师妹们担心吗?”
梓幻想起她们又来气,脸色都变了,恨恨地说:“哼。她们才不会在意我,还恨不得我早点消失呢!我师父也就是圣姑,她只会骂我,我的师姐们都只会欺负我,连我的师妹们也瞧不起我。除了翠玉妹妹,其他都是坏人!”
听梓幻痛诉遭遇,天莱也觉得挺可怜,发现即便她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走了,于是追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去哪?”
梓幻不假思索地回应道:“不知道,先到华阴城看看吧。”
天莱问道:“你家在那里吗?”
梓幻干脆地回答道:“不在。”说话时瞳孔却斜地飘了一下。
天莱学了礼业,也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道理,于是又问:“你不回家,你父母不会担心你吗?”
梓幻听了却是低下头,很委屈的样子,过了一会才接天莱的话:“我妈妈早不在了,我爸爸是个屠户,他一天到晚只会跟人家赌钱喝酒,才不会担心我。他就是不想管我,才把我送到华山的。”
见她这样说,天莱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本来十岁的孩子知识就贫乏得可怜,况且自天莱有记忆以来,他还没有离开华山。所有人生知识,不是从学来的,就是从秦明他们那听来的。
如果天莱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凶险,或者他还可以变着法劝劝梓幻,可他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跟华山这里有什么区别。在他的世界观里,大人们虽然很严厉,但是都是和善的,小孩们虽然很调皮,但是都是很天真的。
梓幻这时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天莱的眼睛,拉着天莱的手,说:“天莱,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段路。但是你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我可不想你被打得皮开肉绽。”
天莱怔怔地看着梓幻,第一次听到她用温柔的语气说话。他想:是啊,天亮了,他们就会发现我逃走了,到时候我回去,他们也得给我罪加一等。经梓幻这一提点,天莱是心乱如麻,不知道是继续跟着梓幻好,还是马上回去。
天莱思索再三,终于下了决心,于是握紧了她的手,对她说:“既然你一定要走,我就陪你走到天涯的尽头!”
梓幻听了再次定了一下,眼中闪过丝丝感动的泪光,惊喜地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天莱坚定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