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魏焱带着卞博明和刘可贞驱车城东,去拜访一位朋友。
卞博明坐在车中,觉得这轻微摇晃的路途甚是享受。古代的车虽然速度慢了点,可是车厢内真是舒服,铺着软垫不说,还没有汽油味,这么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看着车窗外繁华的街景,好不惬意。他们三人坐一车,魏焱居中,卞刘两侧。
“伯鸣可知今日要拜访的是何人?”魏焱忽然开口问。
卞博明摇摇头:“不知。”
魏焱拂了一下袍子上的褶子说:“一会便知。今日你只管喝茶,其他的事自有我和符坚。”
卞博明点点头,朝对面的刘可贞挤了一下眼睛,刘可贞收了收下颔,丢了个眼神回去。
“你们二人,在我面前还打什么腹语?莫不是有什么悄悄话不可让我听见?”
“将军见笑了,伯鸣在府里憋闷了这些日子,想松活一下胫骨,待事毕,求我带他去市集上逛逛呢。”
“嗯,也是该活动一下。”魏焱点点头。
三人话语间,马车已到了一处府院。卞博明下车,眼前一片建筑群,飞檐斗角、重檐庑殿,他暗自惊叹了一下。这样的建筑,他只在故宫见过,还不完全一样,眼前这片虽然相比起来规模小得很,但就这架势,里面住的的肯定是个王亲贵胄。卞博明顺了口气,心下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来到这个时代、又变成了卞师爷,就要习惯时不时见个大官这种事。
三人被引进了府,卞博明也不敢东张西张,他跟在刘可贞后面,略微估算了一下从大门到正厅的距离,似乎是将军府的两三倍,他又抬头看了眼周身的情况,大概每隔十米有一府兵拿着长戟站着,他心里有种赴鸿门宴的感觉,魏焱既然和府上的主人是朋友,怎么来拜访的时候还这么多的防卫?他看看前面走着的俩人,神态自若,似乎并不觉得危险,他也就放下心来。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引他们的人向厅门内敬道:“王爷,人到了。”
王爷?卞博明忍不住抬头朝内看了一眼。
【(赵)顼,英宗长子,天性孝友,事无不通晓,好学请问,至日晏忘食。治平元年,迁颍州,封王。】
“复生,你我二人久未见面,我甚是挂念,此次巡视舒明两州,情况如何?”
“王爷放心,一切安好。”
赵顼点点头,看向刘可贞:“符坚,此次药集会,听闻你收了许多新奇药材,芮姬知道了,一直想过府向你讨教。”
“岂敢,夫人若是喜欢,草民明日亲自送至府中。”
“哎,她一小女子,也就是新鲜一两日,哪里能横刀夺爱,抢你的东西。”赵顼又看向卞博明,“伯鸣,月前你落水,病了数日,如今可好了?”
刘可贞飞快地给卞博明使了个眼色。
卞博明起身作揖:“多谢王爷关心,已无大碍。”
“如此甚好。”赵顼点了点头,又对魏焱说,“有一事,须得烦劳复生。”
“王爷请说。”
“我二弟下月婚娶,你代我送一份礼去明州。”
“祁国公?这等喜事,微臣理当亲自前去道贺。王爷请放心,微臣回府后即刻筹备着。”
“你去,我便放心。礼单我已让人拟好,东西也在后院车里,你们几人回去时,我派人一并押送到将军府。”
“多谢王爷费心!”
“该我谢你,替我跑这一趟,只是符坚和伯鸣须得跟着,毕竟喜事,二位也当一并前去。”
“是。”卞博明和刘可贞应道。
“王爷,”魏焱说,“臣此次巡军途经舒州,求了一副字,献给王爷。”
“哦?何人墨宝?”
“王半山,《贾生》。”
赵顼笑开:“快请来看看。”
魏焱和刘可贞一人一侧打开卷轴,赵顼起身向前,细细看了起来。看罢,二人收齐卷轴。赵顼落座,饮了口茶:“此事也正巧。”
“王爷,何事正巧?”
“王通判年前失子,他那守寡的儿媳再嫁,嫁的正是我二弟。”
好劲爆,卞博明在心里默默点评。
魏焱与刘可贞对视了一眼。
“这字我极喜欢,诗也不错,复生此去明州,王通判应该也在,替我谢过他。”
“是,王爷。”
从颍王府出来的时候,卞博明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王府里的人正驱着四辆马车过来,拉过刘可贞问:“这就是王爷送他弟弟的贺礼吧,这么多?”
“祁国公是一方郡王,此次结亲的人还是王半山,颍王给的多一点,也是应该的,毕竟是两个人的人情。”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们老提到的这个王半山,他又是谁?好像也很有文采。”
刘可贞正要说话,魏焱走了过来:“我押着回去就行,符坚,你带伯鸣去东市逛逛吧。”
卞博明一听,高兴坏了,来了宋朝这么久,还没有逛过街,这下正好,还没等刘可贞答应,他就拉着人往另一辆马车跑,魏焱看着俩人上了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伯鸣,你这小孩子心性,跟之前大不相同啊。”
两人在市上闲逛,卞博明看到什么东西都要凑过去看个仔细,嘴里还念念有词。他实在懊恼,这个时代为什么没有手机,不然就这些新奇玩意儿拍了发朋友圈,自己就能摇身一变成为网红了。
“以前的伯鸣是个闷葫芦吗?”
“倒也不是,伯鸣在我面前话多,不过在将军面前就不怎么言语。他为人颇有些文人傲气,你倒不同,对下人也很是亲和。”
“原来他这么高冷,我跟他这么不一样,难怪那天将军会问‘我是谁’。”
“将军这样问你?”刘可贞拉住了卞博明。
“是啊,我当时正慌张,就出了春花的事,所以他也没继续追问。”
“唉,”刘可贞叹了口气,“将军迟早也是会知道的,你这模样,确实与以往判若两人。怎可能瞒得过他。我只担心,他会加罪于你。”
“嗯我一开始也担心啊,可是你看这几天,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在王爷面前,也挺维护我。”
刘可贞想了一会,摇摇头:“罢了,他那日问我的时候,我也察觉,此事瞒不住。既已知道你非‘伯鸣’,却又没有加责于你,我却想不出为何。不过,看将军的样子,并非要为难你,至少,你不必为性命担忧了。”
卞博明想想也是,魏焱好像也没想把自己怎么样,他随即又想到了王府前自己问的问题,刘可贞还没回答呢。
“所以王半山是谁呢?”
“舒州通判王安石,也算是文忠公的学生,治理一方颇有些政绩,颍王和祁国公都很看重他。”
王安石?电光火石之间,卞博明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东西,没等意识到,他已经脱口而出:
“王安石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