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卞博明每次见到府中女眷们,都会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弄得女人们一个个心神荡漾,男丁们则个个恨得牙痒。刘可贞每次来府上,都觉得气氛极怪,几番下来,倒是明白了个大概。
这日,刘可贞又来给卞博明复查。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卞博明发现这个时代的阿刘比自己那个时代的可爱多了:稳重、博学、正直,对自己尤其照顾,说话也有条有理,很让人服气。想起公司里那个阿刘,总是插科打诨调戏妹纸,真是无趣。
检查完,刘可贞拿帕子拭手,开口问:“伯鸣,你这样终日和府上女眷胡闹,不成体统啊。”
卞博明没想到他会说到这事,一时竟然有些脸红。
见人这般反应,刘可贞叹了口气:“我知道,咏淑的事情你终究不能放下。可毕竟已过去多年,你何苦要为这样的女子伤神?”
“啊?什么‘永书’?我的前女……不,我是说,我以前的女人?”卞博明竟然好奇起来。
“你这一病,真是不识亲故啊。倒也好,你既然忘了,我也就不提,这样你便可以重新开始。”
别啊,卞博明在心里呐喊,讲话讲一半,是要把人憋死吗。
“符坚,”卞博明学着这个时代的人,唤刘可贞的字,“既然我已经忘了,你再提起她,我也没什么感觉,也对我更不会有什么伤害,所以你就跟我说说吧。”
“这……”
“你这样吊着我不说,我日夜想着这事,病好得慢不说,还有可能得更大的病啊。”
听到这话,刘可贞马上开口:“不许胡说,你的病已无大碍,有我在,也不会再让你得病,切莫再胡言乱语了。”
“那……”
“咏淑的事,我说给你听便是,你就当,听书解乏吧。”
原来这位卞师爷,在老家程前村曾有过一位初恋,名唤秦咏淑,样貌标致、身形动人。当时,刘可贞已成家,夫人也是同村人。四个人曾经一起度过一段相亲相爱的美好时光。只可惜,刘夫人身体弱,在生育第一胎的时候难产去世,孩子也没有留住。刘可贞十分悲痛,卞伯鸣和秦咏淑一直在身边照顾他。家里以前行医为业,收入很是可观,自从夫人去世后,刘可贞整日消沉,觉得自己身为医者,竟然连至亲之人也救不了,所以不愿再开馆医人。久而久之,也就断了经济来源。卞伯鸣是个书生,其他的营生技能也不会,两家人渐渐揭不开锅了。这时,外地来了个富商,路过村里时看上了秦咏淑,秦咏淑也不愿意过苦日子,就跟富商离开了。卞伯鸣受到打击,也消沉起来。两个难兄难弟,过了一阵子食不果腹的日子,终于也醒悟过来,不管怎么样,先给自己找条活路。俩人重新振作,刘可贞重开医馆。过了几月,攒够了路费,两个人日夜兼程,投奔当年救了自己的将军后人。
好长一段故事说完,卞博明心里已蹿过无数头神兽:为什么!?在这个时代自己还要面临同样的命运?前女友抛弃了自己跟有钱人走了?
好一会,他才问到:“为什么我俩当年战场被救了以后,不直接留在将军府上效力呢?”
“当年你我二人还年幼,你才五岁,我虽稍长你几年,也才八岁。留在府上,虽有依靠,却也是无人照应。当年,魏将军将我二人托付给程前村一户无子无女的村医,倒是更妥当。只不过,养父未享年寿,在十年后也过世了。之后一直是我行医,你读书,想着有朝一日,能到颍州来开个私塾。”
“开私塾?为什么不考取功名?”卞博明奇怪地问。
“伯鸣,你怎么连先叔婶的遗命都忘了?”刘可贞的语气带着点责怪,不过又缓和下来,“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当时太过年幼了。唉,先叔婶和家父家母当时也算是甘宁一郡的父母官,未尝料到旦夕之间命丧战祸,临终前,他们曾要我二人发誓,此生决不能入仕为官,虽未言明缘由,想来也是对朝廷抗敌不利心灰意冷吧。”
卞博明一时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没想到“自己”的爹妈竟然是一方父母官,而且死前还留下了这么“有料”的遗言,看样子,朝廷很对不起他们,所以他们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们再去给朝廷做事。可是如今他在将军府上做师爷,岂不是违背了“父母”遗愿?
“伯鸣,我如今只是个江湖郎中罢了,你却不同,在魏将军府上谋事,事事都需尽心尽力,莫要再使性子了。”
卞博明很想问刘可贞,为什么要违背父母之命又重回朝廷的怀抱,难道是因为被女人们抛弃的男人们要找一个更强的男人抱成团吗?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不能问,他张了张嘴,看着刘可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明天魏将军就会回府,到时你可要……”
“什么?!他明天要回来?!”卞博明一下子跳了起来。
“伯鸣?你这是作何反应,将军离府已近一月,难道回不得家不成。你莫要再闹,早点歇息,明日还要……”
卞博明的大脑当机了,他这半月来一直在府上过得很滋润,周围人虽然觉得这个卞师爷和以前的卞师爷有点不太一样,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这么优哉游哉的过了一段时间,他倒忘了这府上是有个正主的,这正主可不能糊弄,天天跟卞师爷勤奋地研究兵法五六个小时,肯定对师爷很熟悉,明天他一回来,自己保准露陷。这么想着,卞博明已经完全听不进刘可贞在一旁说的什么话了,他只盼着,明天之前,能有个乞丐跑出来再弄昏自己,然后一切就恢复正常。
翌日清晨,全府上下都在忙碌,打扫庭院,准备菜肴。只有卞博明一人,闲得发慌。他今天特别希望有个人突然跑来对自己说“您可以领便当去了,我们这场戏拍完了。”然而并没有人得空理他,连春花都忙着给将军屋子外面的盆花浇水,浇得两个脸蛋红扑扑的。这丫头,有了亲爹忘了娘。看来这府上最得女眷们芳心的还是这位将军,卞师爷只是替补席位的。
等一切打理妥当,女眷们都换了干净的衣裳,男丁们也都整顿好了精神,卞博明也懒洋洋的靠着厅堂的柱子,只听府门外车马喧哗了一阵,接着一股子骚动的声音就离正厅这里越来越近。
卞博明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地跳得越来越快,整个人忽然发起抖来,他连忙扶着柱子,大口深呼吸。再抬起头,几步之遥外,魏焱目若明烛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