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定在原地，收敛了所有的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墨凡，你有家人吗？”
“没有。”毫无感情起伏的回复，如李宇所料。
“我有，我的每一个生日都和家人度过，兄弟们会和我胡闹，父母会准备一大桌的东西，朋友们会来我家为我祝贺，一群人好不热闹。”
“呵！是在向我炫耀吗？”
“……每次过生日，最让我觉得高兴的，是父母总送会给我他们独特的祝福。那些词每年都不一样，可我总是都能记个大概。”
“我十八岁那年，他们是这么说的：18岁是分水岭，意味着你将会担起一个成年人的责任。当你有家庭，你会是妻子的依靠，孩子的英雄，父母的骄傲；当你有工作，你会是国家的基石，社会的血液，父母的骄傲；当你拼搏奋斗，你是晚辈的模范，同伴的支撑，父母的骄傲。当你实现理想，你会是人们的榜样，朋友的臂膀，父母的骄傲。可如果你虽然努力了却遭遇挫折、虽然奋斗了却败于意外、虽然追求了却遇到无法冲破的障碍而没有拥有这一切时，如果你倾尽所有也没能成为家庭的支撑、社会的标榜、同业的模范，没能得到他人的赞誉时，你依然会是父母的骄傲，因为养育你长大，是我们最大的成就。”
“很平凡很普通的祝福，说的事儿，指的道都离我十万八千里。但我还是很喜欢听，总感觉，那就是我奢望却从来没法得到的生活。”
说完，李宇冷不丁躬身下去，隔着桌子在赵默凡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赵默凡正要发怒，却听到李宇平静地说：“每次祝福完后，父母都会这样亲一下我的额头。不像是我们国家的礼数呢，大概是他们欧美剧什么的看多了，但他们觉得这能让他们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不需要。”赵默凡终于没有发火，只是很烦地擦了下额头。
“是，你或许不需要。也或许只是你认为你不需要。那就这样吧。”
李宇绕过桌子把赵默凡拉起来，很郑重地站在她面前，慢慢说道：“18岁是分水岭，意味着你将会担起一个成年人的责任。如果你过早承担了这一切，成年的意义对你不再特殊，如果你并不期望为亲友付出从而得到它回馈的温暖，不期望对社会付出从而得到它回馈的善意，不期望对理想付出从而得到它回馈的成就，如果你没有会为你骄傲的人，那么，至少在今天，放纵自己快乐吧，哪怕是没有理由。然后想办法把这种快乐延续下去。18岁是个分水岭，这以后，你要担起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开心的责任。”
说完，李宇又一次亲吻上了赵默凡的额头。
“虽然只有一个人的祝福，至少在今天，接受它吧。”
赵默凡没吭声，在李宇吻她额头的时候，她只是略微瑟缩了一下。明明很抗拒，明明觉得很做作，明明觉得这种腻味人的举动很让她心烦，明明不想被这种浮夸的表演给打动，但她却意外地没能躲开。
这种心烦意乱却没能拒绝的态度落在李宇眼里，让他略微有那么点儿欣慰——这应该是她接受了这份祝词的表现吧？
做个生日祝福好辛苦啊！李宇的爸妈就不会这么幸苦。他18岁那年，李宇老爸说完这些后，直接拖了个酒瓶过来就扯着他耳朵去对喝去了。而现在，在这个屋里，刚刚给人祝词的李宇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干什么。
事实上，他觉得干什么都别扭得很。
“两天没见，泡妞技术见长了啊。”王卡卡的声音忽然冒泡了！吓了李宇一跳！
赵默凡敏锐地捕捉到了李宇这一哆嗦，回头看了看开着窗户，以及外面吹进来的凉风，鬼使神差地冷着脸转身去关窗。
“呦，”王卡卡冷嘲热讽，“瞧见没？几句话就办了个妞啊。”
“滚一边儿去，谁和你一样没正经的，我严肃着呢。”
“切。”王卡卡嗤之以鼻。
果然，赵默凡关上窗户一转身，就看到李宇严肃地抓着一大块蛋糕死命地往嘴里塞，奶油都糊满嘴满手的……
赵默凡微微眯眼，看着桌上被李宇直接用手抓烂的蛋糕，心里飘过一个诅咒：“蛋糕，请噎死这个吃货吧！”
……
……
李宇终于暂时定居了。
赵默凡生日那天晚上，因为疯狗入院，办公点那边也就没人24小时蹲守了。介于办公点的秘密属性，李宇不被允许随便进入，更不能在没人陪同的情况下待在那里，所以再无落脚处的李宇最终搬进了那个空置卧室。
……这个，貌似被定义为“同居”……
从那之后快两个星期了，李宇天天出去找房子找工作，并把自己之前收缴来的数码设备转手出去，换点儿钱应急。
虽然整天跑得和死狗一样，但工作租房还是没有着落。工作难找不难理解，房子嘛……有不用花钱的住处，李宇还真不是那么积极地想搬，尤其是赵默凡不再搞恶心人的鼻涕虫模样后，那种进进出出有美女养眼的日子，让李宇越来越想一直赖在那儿了。
又一次面试出来，对方的态度让李宇觉得自己基本没戏。
“王卡卡，我觉得我还是继续去做汽修工吧，写字楼不适合我。”
自从数天前，赵默凡很发自内心地鄙夷了他这人低层次没水平以后，李宇就觉得自己一定找个高层次有水平的工作来摆气势压死她。
“谁让你打肿脸充胖子，说什么非要找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职位。赵默凡那个妞刺你一下，你就被刺得以为自己飞龙在天了？”
“扯！”李宇哼哼一声，“哥我是爷们，被女人瞧不起了还行？一定要高端大气地踩回去。”
“你一直被我瞧不起，也没见你给我高端大气踩回来啊。”
李宇当即蔑视了这个幽魂：“你丫是女人吗？有胸给我摸吗？”
“……”王卡卡脸色瞬间沉得很阴森，“李宇，如果不想你的每一任老板不是去医院就是去精神病院修养，如果你不想一辈子找不到工作，如果你不想被疯狗抓到把柄关黑狱里去，我奉劝你，不要这么一再提醒我，是你个王八蛋害我一辈子这么惨！”
“咳咳……”李宇刚才的嚣张一瞬消散，立马变得无比阳光起来，指着清亮的蓝天，无比地抒怀：“看，多美的蓝天，多美的白云和阳光。大好世界，我们应该阳光点儿，不要老想着仇恨，那会辜负大自然的馈赠。啊，人间如此美好，我们何必阴暗？大家相亲相爱，世界才能有爱……”
“少tm恶心人了！”王卡卡断然喝止了李宇的抽疯，“姐我要去玩儿游乐园！”
“我现在兜里没钱……”
“去偷、去抢、去讹、去骗！割了你自己的肉卖动物饲料去换！”
“……”
……
今天是周末，游乐场人特别多。李宇偷票进来还算容易，但想要偷票去玩儿，就得手里有货了。
在王卡卡的威逼下，他十分不情愿的开始瞄小朋友们的口袋。
第一目标，“太空漫步”，票价10元。
李宇坐在售票处附近的一排座椅上，有意无意物色着受害者，但……那对夫妻带着孩子呢，人家都是通票进来的，丢了票得给孩子留下多阴暗的回忆啊，我李宇哥是大好良民，不能这样子。那个小姑娘好像孤身一人，偷起来倒是方便，可一个人来玩儿就够苦气了，再丢票，那多郁闷啊。那边的那群男的倒是偷起来没障碍，他们人多，下手也不方便啊……
快坐了半小时了，李宇还是没锁定对象。实际上，他很不想锁定对象！偷东西这种行为被他老爸老妈知道了得多伤心那！就算他们不知道，李宇见这二老的时候心里也会不舒坦。
“李宇，快动手弄票！那边那个穿粉色连衣裙，米色沿儿帽的女的，把她的票给我弄过来。”
李宇窝在椅子里没动。“王卡卡……咱能再商量下不？”
“没得商量！那家伙我见了就来气！非偷她票不可！”
“啊？为嘛？你认识她？”
“你管我认不认识，我就看她不爽了！”
“……”没来由的你怎么就不爽了？李宇翻个白眼，“王卡卡，我觉得……”
“快给我去弄！否则就等着去黑狱游览玩儿吧。”
李宇无奈，起身向那女孩儿走了过去，像个熟人一样，柔和笑着凑上去招呼：“呦，真巧，你也是要玩儿太空漫步吗？”
“嗯。”女孩儿点头，听李宇语气好像认识自己，有点儿迷糊。她很小心地辨认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说：“你是……对不起，我这人不记人脸，想不起您是哪位了。”
李宇当即哈哈一笑，十分爽朗地没计较女孩儿的“遗忘”，说：“你和我算起来也就见过一面，认不得也不奇怪。叫我李哥就行了，你太空漫步的门票买了吗？”
当然买了，李宇和王卡卡两个眼睛盯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