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苏佳颖自是比不得现在，没经过大风大浪，还害羞得很，一段话说半天，自个儿着急，听的人也未必轻松。
秋陵就是听得累了，径自替她补了未完的话:“你是想知道怎么站位拍出来最漂亮，做什么表情拍下来最自然，用什么语速说话录下来最像真的，是不是？”
苏佳颖也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有没有不高兴，可他说的跟自己想的也的确差不多，只能试探着点头，还不忘解释道:“我以前常NG……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就想多学一点儿。”
其实类似的背景演员，导演对他们的要求原本就低，只要肢体动作过得去，面部表情都是可以模糊处理的。实在要正脸的镜头，拍的不好换人就是，没有几个导演会真正去指导他们。
何况，一个剧组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你无论表现的好或不好，其实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
“看来你不止是想混口饭吃，”秋陵笑道:“还挺有志气。”
苏佳颖倒不羞于承认这点:“在这儿的人，有谁不想当明星。”
秋陵一手支着下巴，尾指在颊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悠悠道:“只是想当明星的话，办法多的是。以你的条件，其实不用这么拼也没关系。”
以苏佳颖的条件，会对她点明此点的自然也不止秋陵一个。他刚起个头，她就明白了。
苏佳颖表情古怪地道:“额……秋导你……是说潜规则？”
“差不多吧，难道还没人跟你提过？”
苏佳颖默默的点头，脸上犹自别扭着道:“可我觉得吧，我都熬了那么久了，也不是一点成绩都没有。要再去接受什么潜规则岂不是很亏，人家肯定觉得我就是走后台才混出来的。既然最终都要被这么说，那我早干嘛去了，何必熬这么些年，不都白费了嘛。”
这理由实在新鲜，饶是秋陵自认见多识广，听了这个也有一瞬的哑然。
末了，忍不住又问了句:“你就不怕你老是不配合，人家会报复你？”
苏佳颖耸耸肩，根本没当回事:“还好吧，我又不想从他们那儿拿好处，占便宜，更不玩那些坐地起价，欲擒故纵的伎俩，是真不乐意。再说，圈里从来都不缺漂亮姑娘，我也算不上多特别，人家见我这样也就算了，哪儿就至于被人盯上，还恨到非得把我报复了不可。”
秋陵点了点头，思绪似乎一时飘得远了，良久，才悠悠出声:“你说的对，其实圈子里从来就没什么强买强卖的事情，你情我愿，钱货两清，哪儿都是如此。什么潜规则，到哪儿也没有能白拿的规则。都是那些不想努力又好高骛远的人，为了把轻贱说得冠冕堂皇，为了把自甘堕落说成是迫不得已，给自己找了那么多身不由己的理由。”
谎言说了一百遍，便连自己都信了，好事者还专门编了个“潜规则”的名字出来，把那些个深陷其中之人说得更加身不由己，恨不能抱头痛哭一般的委屈。
呵呵……果真如此可怜？
苏佳颖陡然被戴上一顶高帽，一时还不适应了，忙道：“额……其实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以后会怎么样，现在哪儿知道啊。我经纪人还说我一根筋来着。”
秋陵看出这个小丫头的紧张，抬手止了她的话，收起先前的漫不经心，换上了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
“这个圈子是乱，但无论如何，总有那么些认真做事的人，能真正坚持走到顶端的，也往往只剩下那些认真做事的人。你也不想有一天你红了，却被人指着电视说曾经花多少钱就能睡V你一次，还要被记者在聚光灯下边追着拷问，自己再来一遍一遍的否认，解释，一副无辜得不得了的样子。可如果真的做过，就算有那句所谓的“英雄不问出处”又如何？哪家的英雄是这样不问出处的，看着你的粉丝替你据理力争都不脸红吗？”
秋陵的声音越来越快，到后来显得很是激动，甚至不等苏佳颖应话，又接道:“尊严这东西，只要自己贱卖过，就再也捡不回来了。哪怕你将来功成名就，风光无限，在那些轻贱过你的人眼里，也不过是加了想再轻贱你时所需付出的筹码。拿了一堆筹码，却背个永远洗不掉的污名，有意思吗？”
秋陵说到这儿，终于把目光重新转回了她：“你很漂亮，有灵性，又肯努力，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别辜负了。”
苏佳颖初出茅庐，听的也是热血沸腾，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的。”
秋陵拍了拍她的肩：“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你能红，能堂堂正正的红，加油啊！”
苏佳颖被这一番话说的豪情万丈，当下就表示绝不辜负秋导的教诲和期待，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的！
苏佳颖说到这儿，忽然哽咽起来，揉着眼睛，抽噎道:“然后秋陵就给我在剧里安排了一个角色，那是我头一回在大制作里有个正经的名字，可惜我自己不争气，一直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秋导却越来越成功，好多年都没机会见到了。”
这丫头…怎么说风就是雨呢…
“笨蛋，”刘戢叹了口气:“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
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他总是不习惯用轻柔易碎的纸巾，除了某些必要的情况，都只用帕子。
蓝色格子花纹的手帕叠成四分之一大小，因为总是贴身存放，染上了淡淡的龙延香的气息，比市面上任何一种香水都好闻许多。
仿若穿越时空的古朴味道和微暖的体温熏蒸着双眼，苏佳颖不哭了，可眼睛还是红红的，说话也断断续续:“我就是觉得我混得好失败，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出息，要不是遇到你，还不晓得这个月在哪儿打酱油，实在是辜负了秋导的提携……”
刘戢拍着她的头，又叹道:“所以说你是笨蛋。”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