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汪梓韬每天都关注世界新闻。那天浏览完新闻后查看电子邮箱,却意外地收到David的邮件,说下周三会从香港入境,广州停留两天,约有空见面,还提及严力行与伍玥,问是否有伍玥香港的联系方式。
当汪梓韬向严力行提及David时,严力行照样失忆,但还是答应赴约。
周三晚上的约会仍是定在雅阁,严力行到的时候汪梓韬和David早已相谈甚欢,一看到严力行David便迎了上去与他来个热情的拥抱,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还是礼貌地相拥问好。
坐下后汪梓韬跟David大概说了下严力行遭遇车祸及失忆的经过,David则幽默地与严力行重新自我介绍,告知与严力行、伍玥是一年半前在泰姬陵认识,随之又问起伍玥的近况。汪梓韬看了严力行一眼还是说出伍玥参加了一个电视节目的录制前往战乱地区,目前身处索马里。这一消息不仅让David深感震惊,也让严力行整顿饭都眉头深锁。
“Yoyo,确实是个又漂亮又特别的女孩,而且很大爱,曾经一段时间我也想去做战地摄影记者,但是太危险了,女儿不同意。”David耸耸肩,笑了:“她的勇气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啊!”
David的话令三个男人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他拿出了笔记本电脑,说:“之前一直没能联系上,我这里有一些照片要转交给她。”
三个男人凑在一起看着David在印度给伍玥拍的照片,大多是在洒红节色彩派对的照片,与严力行电脑里的照片相似。那时候的伍玥笑得很开心,唇红齿白,开怀大笑,丝毫不矫情,眼睛既像两弯月又像两颗星。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虽然未必能感动全世界,却已经触动了汪梓韬和严力行,这似乎是两个男人见过伍玥笑得最灿烂的时刻。
“噢,还有,你们俩的合照。”David点开另一个文件夹,看了严力行一眼,笑着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很般配。”
“嘿嘿,这简直就是摆拍嘛,原来在印度就已经开始了。”汪梓韬看着照片,白了严力行一眼,夸张地笑了起来:“还不承认,看那小样儿!骗谁啊?!”
这些照片严力行是第一次看,虽然没有了记忆,单纯看照片,任谁都会认为两人是情侣。淡蓝色的天空下洁白的泰姬陵被晨曦抹上一层金黄,一对相互依偎的情侣作为前景,像是给人们讲述着泰姬陵的前世今生,因为爱情的力量在那里震撼了所有人。
“那时候你们站在那里很长时间任我拍,嘿嘿,我拍了很多张,这几张算是挺满意的。”David抹抹嘴,掩饰不住笑开了:“后来你告诉我说Yoyo被泰姬陵感动到流泪,不然我还以为是你把她弄哭的呢,嘿嘿……后面还有两张能看清楚你们表情的。”
果然,伍玥微微仰起脸含泪带笑地望向严力行,而严力行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挽着她的腰,像是说着什么。
“呵呵……观众可以无限解读啊!”汪梓韬坏笑着插嘴道:“或者是——摄影师高明,没戏也拍成有戏了。”
面对着屏幕上的伍玥和自己,严力行哑口无言,在脑子拼命搜寻也记不起丝毫。却听汪梓韬又道:“David,你没PS吧?比如换脸?嘿嘿……”
“NO,NO,NO。”David紧张地摆着手。
“开玩笑的,给他讲讲你们在印度的游历帮忙他恢复记忆。”汪梓韬拍拍David的肩,正看到洒红节两人脸贴脸的照片,“尤其要讲讲这张照片。”
相聚是愉快的,后来David又给他们讲述了与伍玥、严力行分别后的其他游历,最后还游说严力行加入《国家地理》做签约摄影师并答应做推荐人。
第二天严力行便收到David发来的照片,再打开一一细看,还找出自己拍的照片比对,日期、场景、人物丝毫不差,只是相机型号不同罢了。他们到底一起经历过什么?相爱?有多爱?如果梓韬早点儿把苏铃与袁源的事告诉他,会不会就有不一样的结果呢?他把脸埋在手掌里,脑子里竟闪过伍玥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开始后悔、内疚、担心、害怕,他甚至认为伍玥之所以选择去战乱地区工作完全是因为他。他试着给她发微信,但已经发不出去了。他在通讯录找出她的电话号码,内地电话已经停机,香港电话直接转到了留言信箱。不拖欠、不纠缠、不藕断丝连,她做到了。于是硬着头皮给汪梓韬打电话问如何才能联系上她,心想肯定会被奚落一番,殊不知汪梓韬说自己也联系不上,只能发电子邮件,但发出去的电邮一直没有回复。
“奇怪了,你找她干嘛?”汪梓韬这才反应过来。
“她这次选择的工作……我需要负一定责任,想劝她不要继续。”
“你,以什么身份劝?别忘了,你已经不是她男朋友了。”
“如果,我向她道歉呢?”
“你以为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我知道她不是,但我真担心她的安全。”
“我们大家都担心。”
是啊,他现在什么也不是,只是大家中的一员,仅仅是之一。那天晚上的那个吻把他们的关系结束得一干二净。他没意识地把David发来的那张他们两个人相互蹭脸的照片设为电脑桌面。当意识到的时候也只是愣愣地望着屏幕许久,直到进入屏保模式。自己是不是疯了?不是不爱才狠甩她的吗?
正当大家满心欢声以为很快就能见到伍玥时,严力行却从电台得知她将要延迟回港,在这段日子里她不只是去了索马里,还到刚果金。现在还计划经中非直接到伊拉克,再去土耳其。
一次偶然严力行无意点开了网页的顶置收藏网址,估莫着是失忆前自己有收听伍玥的电台节目的习惯,闲来无事也就一直听着,直到听到Michael代替伍玥做的节目,其中一个环节是Michael专门为伍玥开设的叫“同一天空下之远方的声音”,会不定时播出伍玥发回来的消息。一来可以保持她在节目中的存在感,二来也可以通过节目向关心她的人报平安。条件许可时伍玥会通过网络发送声音档案,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就只能发送文字,再以Michael声音演绎。意外中得到这一信息后严力行几乎每晚都守住Michael的节目,虽然知道可以网上重温,但他要最快最准地知道她的消息莫过于亲耳听到她的声音了。大多时候苦守两个小时也听不到她的一点儿消息,低落的情绪会一直蔓延至不知哪天听到她的消息为止。在没有她消息的时候他会网上重温她以前的节目,当听到她离开前最后一次直播时,他真想抽自己。
“……我们的节目并不是想哗纵取宠,搏眼球,我们是想亲身到战火中去,与生活在战争中或是阴影下的人们一同见证战争的残酷,我们将用镜头警醒所有活在太平盛世中的人们,不要发动自以为正义的战争……相比活在盛世中的我们要比战火中的他们幸福太多了,我们心里的那些所谓伤痕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微不足道。每个人都有非要去做的事和一定要去完成的使命……”
那些伤痕对于她而言,或许正如她说的那样已经微不足道了,但对于这伤痕的制造者严力行来说,没有她消息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出于自责,又或许是潜意识。
台风海马鲜有地在十月中旬过后袭击广东,号称是本年度最强台风,全市停工停课,结果却是一个上午风平浪静。严力行呆在家里也闷得慌,午饭后便开车回工作室。不曾想到还没到工作室台风开始猛烈起来,瓢泼大雨迅速把马路淹没,水位一下上升至半轮高,招牌、树木被吹得摇摇欲坠,还在路上的他无路可退,只能选择离得较近的工作室方向继续快速前行。雨势、风势越发强劲,档风玻璃的能见度不达百米,就连垃圾桶也被吹到了路中央,只能变道避开,可正在此时,路旁一棵大树忽然向车道倾斜、倒下,他本能地一个急刹车,身体惯性向前冲,头重重地撞向方向盘。车子在离大树不到两米处停定,他趴在方向盘上好久才回过神,揉了揉前额,摸着像起了个包。刚才这一幕什么时候发生过?头开始剧痛。他打开故障灯,乏力地闭上眼睛倒在座椅靠背上,眼前却看见一根灯柱正迎面砸向车子,他猛地睁开眼睛:“玥儿!小心!”严力行惊出一头汗,再看副驾位置,空无一人。玥儿,玥儿呢?他捂着脸使劲搓了一把,这应该不是梦。愣愣地望着横卧在路面上的大树,KTV、小楼、病房、车房……像影片倒放似的,所有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重现,他闭上眼睛再重新按顺序想一了遍,然后惊慌失措地找到手机给汪梓韬打了电话确认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