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四季并不分明,尤其是秋季,除了天气没那么潮湿燥热,基本上感觉不到入秋。由于是假期,校园里很安静,满眼还是绿油油的,阳光透过叶子斑斑驳驳地洒在地上和久远年代日教学楼的墙壁上,偶有微风拂过,那亮光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像捉迷藏似的。伍玥见店外设有露天座位,于是与服务生打了招呼便端了咖啡走出室外。
“小姐,您的蛋糕。”
“哦,谢谢!”正发呆的伍玥抬头见服务生送来一块乳酪蛋糕,皱了皱眉说:“我点的应该是黑森林蛋糕。”
“呃?请稍候。”服务生欲转身离开。
“你叫,Yoyo?”伍玥瞥见服务生胸前的名牌与自己同样的英文名字,顺口问道。
“呃,这点儿事也要投诉?我马上给你换就是。”服务生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伍玥,然后离开。
伍玥莫名其妙地望着服务生的背影远去,难道是自己刚才的语气让她产生误会?这个女孩子也太敏感了。透去落地玻璃伍玥的目光追寻着那个也叫Yoyo的服务生回到服务台,只见她与同事说着什么,然后把那块蛋糕送到伍玥刚才坐的位置给新来的客人,再端了一块黑森林蛋糕正准备过来,可没走几步却被刚进去的一个高个子男子拦住,然后男子随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个服务生端着蛋糕走出来。
“小姐,你的黑森林。”见她走近,伍玥适时移开视线。
“啊,谢谢!”伍玥本想为刚才的事解释一下,但还未开口,女孩已快步离开,透过玻璃见她急匆匆地回到服务台,没一会儿便拿了一个A3纸大的袋子交给方才拦住她的男子。再看那男子一身休闲装,橙色T恤加蓝色五分裤,一双英伦风豆豆鞋,只见他拎着袋子走向服务台拿了一杯外带咖啡转身离开,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伍玥的目光,他四下看看,然后向门口方向走去。
当那男子四下看时,伍玥看清楚他的脸后脱口而出:“汪梓韬。”开心地站起来朝门口方向又叫了一声。
正走出门的汪梓韬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停下了脚步,寻着声音向伍玥的方向看过去,定了几秒,笑开了,一步一步向伍玥走去:“小美女,总算见到你了。”
“好久不见。”伍玥笑不拢嘴地走前两步。
“嗯,让我看看,又漂亮了,成大美女了。”汪梓韬故意上下审视伍玥,虽然今天伍玥衣着相当朴素,只是黑色中裤裙配白T恤,但比起拉萨的时候更清新靓丽。他放下杯子和大袋子,一手搂住伍玥的肩膀把她带到座位旁坐下。
“哪儿有,叫我伍玥或是Yoyo。”伍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儿。
“怎么来了也不找我?”汪梓韬故意板起脸反问。
“这次是特地来给舅舅贺寿的,之前又把电话给丢了。”伍玥的声音越来越小。
“难怪,小美女怎么看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汪梓韬开心地盯着伍玥看,“要喝什么?我给你去拿。”
“不用了,还没喝完呢。”伍玥呶呶嘴,伸了个懒腰,“这儿真舒服。”
“我们还真有缘哈,这样也能碰上,你怎么知道这里?”
“表姐带我来的。”
“看来也是个有品味的人,她人呢?”汪梓韬环顾四周。
“突然被老板叫回去OT了,对了,你又怎么会来这里?”
“噢,我常来,今天是特地过来帮朋友拿个东西。”
“那个叫Yoyo的服务生是你朋友?”
“你说彦子啊?算是吧。”汪梓韬扭头看向店内,“其实她是苏铃的表妹,受Nick所托帮她拿她爸爸的片子给嘉汶姐。”
“呃,嘉汶姐是Nick的堂姐,也是心脏科医生,正赶上Nick又出国去了,彦子她爸病情又急。”汪梓韬喝了口咖啡继续说:“Nick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嘿嘿,然后在这里就被你看到啦。”
“哦,原来这样。”
“我这算不算好人有好报啊?嗯,看来以后要多做好事。”汪梓韬点点头,笑着。
“Tony哥,你还在啊?这位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两人正开心地聊着,尤彦来到他们身边。
“没有,谢谢!”伍玥微笑着回答。
“那个,Tony哥,严医生那边就拜托你了。”
“好,放心,一定帮你送过去。”汪梓韬轻敲一下桌上那个袋子,然后侧着看一眼尤彦调侃道:“记得你从来只叫阿力哥的,今天管我也叫哥了,嘿,孺子可教哈。”
想想现在毕竟有求于人,并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尤彦垂下眼好一会儿,还是挤出了笑容:“你那么年轻,怕把你叫老了呢。”
“那你就不嫌把你阿力哥叫老了?”汪梓韬不依不饶道。
“他本来就比你年长啊,你也应该叫他哥,不是?”尤彦向来牙尖嘴利,“那谢谢了,我得回去工作了。”说完便快步回店内。
“没大没小的丫头,不是Nick叫到,才懒得理她。”
“干嘛跟小姑娘较劲?”
“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宠上天的那种。”
“看样子还在上学吧?还要半工读?”
“据说是酒店管理专业的,都实习了,还是我介绍她来这里的呢。”
“走吧,别耽误了你的事,若顺路的话,把送我到火车站呗。”
“什么话,小美女叫到,路怎么走都顺。”汪梓韬嬉皮笑脸地起身。
来到停车场,汪梓韬远远就按下遥控,伍玥看到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想起之前严力行的话忍不住笑起来:“怪不得严力行说我的车都绑在你车的行李架上,看着比普布的车还大。”
“我们同一牌子,型号不同。”汪梓韬走过去向给伍玥打开车门,“你开的是什么车?”
“甲壳虫,还是两个座的那种。”
“嘿嘿,迷你可爱得像玩具车,不过适合女孩子开。”汪梓韬上了车,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伍玥说:“麻烦帮我放后座吧。”
伍玥接过袋子正要转身,瞥见袋子上姓名栏“尤明远”三个字,笑容一下僵住。这三个字遥远了多年,一直沉到心底的不知哪个角落,如今突然冒出来,伍玥半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
“怎么了?小美女,把安全带系上。”汪梓韬发动车子,见伍玥仍愣着一言不发,脸色看上去也不对劲,于是停下来认真地盯地着她的脸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没有。”伍玥把写着尤明远的袋子放到后座,坐直了身子,把安全带系好。
“真的没事儿?脸色怎么突然那么难看?”汪梓韬关切地追问。
“真的没事,开车吧。”伍玥轻轻地合上双眼。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家?我都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那年伍玥才六岁,正趴在桌上抄写汉语拼音。
“囡囡,妈妈跟你说个事。”伍家仪在女儿身边坐下。
伍玥放下笔,侧着小脑袋望着妈妈。
“爸爸搬走了,以后不跟我们一块儿住。”伍家仪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泪水,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小脸。
“爸爸不要囡囡了吗?”小伍玥眨眨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没关系,还有妈妈。”伍家仪搂住女儿,眼泪也夺眶而出:“还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其实这句话伍家仪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是,囡囡还是想爸爸。”小伍玥在妈妈怀里抽泣着。
“嗯,妈妈知道,囡囡乖。”
“妈妈别不要囡囡,囡囡不要像彬彬那样。”伍玥知道爸爸妈妈一定像彬彬的爸爸妈妈那样离婚了,那个与自己同龄的小男孩,父母离婚后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他们楼的二楼,小区的孩子们都不带他玩,有时候还欺负他,想着想着小伍玥更悲从中来。
“妈妈怎么会不要囡囡呢?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名字的玥字就是神珠的意思,所以呢,你是妈妈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
之后好多天都没见到爸爸,小伍玥也不知去哪儿找爸爸。一个周末,小伍玥趁妈妈不在家偷偷跑去奶奶家,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到奶奶的声音:“你们走,我不想见到你们。”听声音奶奶很生气,小伍玥躲在墙外不敢进去。隔了好一会儿,看到爸爸抱着一个婴儿,身旁还跟着个女人。小伍玥正想喊“爸爸”,还没开口便听到女人说:“叫你别来,就是不听,差点儿把女儿吓到了。”女人边说边抱过那个婴儿。
看着爸爸远去,小伍玥终究没喊出声,默默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奶奶的声音:“囡囡,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又不进屋?来,跟奶奶进屋去。”奶奶牵着伍玥的小手欲领她进屋,小伍玥一把抱住奶奶的腰放声大哭。
“囡囡,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奶奶。”奶奶被吓着了。
“爸爸……爸爸不要囡囡了,呜呜……不要囡囡了……”小伍玥伤心地哭诉着。
奶奶似乎明白了,或许刚才正好碰上,可是那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前了,这孩子就在这儿一直站了那么久。“我们进屋去,有囡囡喜欢吃的马蹄糕呢。”奶奶心痛地哄着小伍玥。
“囡囡出来很久了,妈妈会担心的。”小伍玥松开奶奶,用手背擦着泪眼。
“囡囡乖,不哭了,过两天奶奶去看你和妈妈哈。”奶奶也用手帮小伍玥擦干小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