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夜间的风尚有些凉,我朝篝火边靠了靠,有些好奇的问楚离:“你怎么知道是暂时的,若按常理推测,我们中了同一种毒,你鬼门关走一遭,我肯定也会内功尽失无法恢复。”
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个,他愣了片刻后答到:“内息衰竭之人的大多神情困倦精神萎靡,陆姑娘神色如常,并不像受过伤。再者,我曾中毒将死,醒来时,发现经脉完好无损,虽不知缘由,但似乎此瘴毒并不会损害经脉。故风寄推测,陆姑娘的内功会在不久之后恢复。何况......”
我微微偏头道:“何况?”
他看向我轻笑道:“何况,陆姑娘从始至终都未曾为过此事担忧过。”
我撇嘴,终于提起了应该在此刻讨论的问题:“既然如此,你明天一早就上山去万毒门吧。”
“不去。”楚离扭头不看我,脸上的微笑更是消失不见。
依旧是没得商量的模样。
这样下去根本无法展开话题,我耐着性子说:“你看,我们这次来这鬼地方,主要是为了曳尾草。只要你明天上山把曳尾草拿了,我们马上就能撤。”
楚离把烤鸡从我的爪子下挪走:“陆姑娘前段时间上山时,可有报过雷隐山庄的名号?”
对面这人实在可恶,撤走烤鸡之时还不忘暗运气劲,将我追去的手弹开。我只得赶紧收手,眯眼看着他点头:“说了。”
楚离叹了口气,神情中透着焦虑:“万毒门门主曾是徐州和越州一带最大的商贾,商人善于权衡利弊,最擅长计较得失。”
我挑眉:“堂堂雷隐山庄的少庄主,难道不擅长与人交流应酬?”
“也不全是。”楚离拨亮火堆,“顶着雷隐山庄的名号,少不得被算计一番。”
我附和道:“也是,没有人喜欢被人时刻算计,心累。”
仿佛猜到了我要说的话,楚离脸上露出苦笑,却没有言语。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离止住了。
他把青龙木葫芦递给我:“陆姑娘,风寄明白,青龙木你先带着,我会尽早下山来。”
我满意点头,看向烤鸡。
楚离无奈轻笑,将烤鸡递给了我。
翌日,楚离前往万毒门,秦书谣回自己房内调息,而我准备出门一趟。
我掏银子在附近小镇里租了匹快马,当初牛车走了一日一夜的路,如今骑马只用了小半天。
将近午时,被颠得七晕八素的我,终于来到越州城下。没了内功果真处处不便,我下马后径直奔往月影楼,用季长风给我的翡翠月牙,翻了好几本书。终于零零碎碎拼凑齐了万毒门与毒草门内的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消息。
万毒门内多为男子,毒草门内多为女子,两个门派经常凑在一起搞联谊活动。十九年前,那时毒草门内还有个天资聪慧的男弟子,江湖人称玉面毒手,可惜叫什么已经查不到了。那弟子长得应该不错,有个“玉面”的称号,还有个痴恋他的青梅竹马小师妹。
或许是为了印证“青梅竹马抵不过惊鸿一瞥”这句老话,也或许是因为万毒门的秋千索实在太过耀眼,在某次毒术研讨会上,玉面毒手对毒娘子一见倾心。
自那以后,玉面毒手也不在江湖上露脸了,天天跑去各种险境收集异草,采药回来就直奔万毒门给秋千索送礼,只可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难得的礼物秋千索都没有收过。
一来一去的历练让那弟子的毒术武功越来越高,有得必有失,由于太久没在江湖上混,“玉面毒手”的名号渐渐被人们淡忘。
毒功与普通心法不同,但凡威力大一些的毒功,内息中都带有剧毒,修炼时需得十分小心,只因修炼者一旦走火入魔,不但会伤及经脉,还会让自己身中剧毒。
突然提及这个,是因为某天秋千索被不知道谁打成重伤,回来后修养却不小心走火入魔。万毒门内的高层急得不得了,她伤得太重,大家都治不好。
这时,玉面毒手站了出来。
他揣着各种异草来到了万毒门,为了救她,用了类似换血的手段,把秋千索体内剧毒的内息换到自己体内,以自身为炉,异草为辅“炼制”内息,最后再导还回去。
秋千索醒来后发现伤没了,功力还突然间涨了一大截,得知了前因后果,她感慨万千,却依旧没有接受救命恩人的感情。秋千索将照顾恩人的责任托付给了门派,自己出山在江湖内寻找奇药,顺便行侠仗义,毒娘子的名号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闯出来的。
可惜玉面毒手为了救人身受重伤兼具情伤,整日郁郁不久就死了。
一个门派里最有天赋的弟子活了,另一个门派里最有天赋的弟子死了,万毒门感激不尽,毒草门苦笑不已。
这还没完,玉面毒手死后,毒草门内另一个对毒很有研究的女弟子唐含巧突然叛离门派。(我通读全文,猜测那唐含巧应该就是玉面毒手的青梅竹马。)
再然后,秋千索在闯荡江湖时救了沈常兴的性命,沈常兴当时是徐州越州一带排行第一的商贾。他将生意托付给了兄弟,死皮赖脸的缠着秋千索,要拜她为师。
沈常兴自然是聪明的,他不仅得偿所愿拜了秋千索为师,成了万毒门那一辈最厉害的弟子,又大逆不道的娶到了自己师父,还在秋千索死后成了万毒门掌门。
十年前,秋千索被枭打成重伤,除了在万毒门学毒术的秦书谣无甚大碍,其余弟子不是重伤就是当场毙命。
我掩上最后一页,对枭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抬头看时发现早已过了午时,于是赶紧交还书卷,马不停蹄的朝秦书谣家中跑去。
终于在暮色沉沉时,赶回了秦书谣的小院内。
今天晚上特别黑,厚厚的云层遮住了繁星与明月,院里没有燃灯,只秦书谣的屋内燃着烛火,借着烛火透出的光,我发现所有的门窗也都紧紧关闭着。环顾四周,晾晒在院内的药材竟没收回屋内。
是秦书谣出事了,还是说,枭来了?心中的担忧渐渐被激动掩盖。
我朝着光亮处走去,颇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