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皮笑肉不笑的指着满桌佳肴问季长风:“不知季楼主是要事相商,还是请来了一群江湖中的大角色?摆得这么阵仗。”
季长风端坐在对面声音平淡,面色如常:“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又不知道你的口味,因此将御风楼里所有的菜都点了一份。”
由于体质特殊,我看问题的角度通常与旁人不一样。此言一出,第一反应的便是我那不死之密已被察觉,这季长风见打不过我无奈之下跑来求和。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我虽每五十年便会混入江湖之中,顺便找巫神教麻烦,但一向出手低调,不作恶也很少行善,一点都不引人注目。这次若不是陆小暖的后人林策遭难,我也不会提前出山。
近百年来我低调行事,又近四十年没出过山林,季长风顶多就二十出头一少年,不可能认识我。
再一想,诺大一个月影楼,若真心怀歹意的暗查我,不会摆好“鸿门宴”却连我经常吃什么都没调查清楚。况且前段时间与林策待在一块,用着圣盟的资源公款出行,一路上吃住都是最好的,若有心人想调查我,那时便是最佳时期。
我琢磨着,月影楼的人盯上我,是在端掉城北巫神教据点之后,可在众人眼里,与蛊师交手的人是楚离,月影楼该盯上的人也不会是我啊。
果然是因为我发现了二楼季长风的踪迹,还挑衅的朝他笑么?
见我久久未曾言语,季长风也不催,他就端正的坐在那儿,看着满桌子的菜,不知道是不是在走神。
我既已摸清大致情况,就越发有恃无恐起来:“季楼主这是饿了么。”
季长风脸色未变,正经的说了句:“没有。”
我手肘撑在桌面上,单手支颐看向他:“季楼主可知道如何区分一件同色的衣裳么?”
他略加思索后答到:“衣裳的形制?”
我坏笑:“当然是花纹了。季楼主啊,若总是穿着没有花纹的衣裳,旁人会认为你从不换洗衣裳的哟。”
于是,场面再度沉默起来。我自娱自乐的水平很高,并未感到尴尬。
我问:“季楼主以前没有交过朋友么。”
季长风不语,见状我也不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要我看着一桌美食却不执箸,和要小流氓美人珠玉在侧却不去亵玩一样难。
我向来擅长独角戏:“我来替你答了,朋友有二三,交心的却没有。”
这是必然,月影楼算是情报组织,没见过哪个情报组织的头头有一大堆知己好友的。
季长风只掀了眼皮看我一眼,随后又看着满座菜肴:“陆姑娘是怪我绕圈子。巫神教的那个据点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碍于入口暗道危险,还有各种机巧暗器,蛊人毒气拦路,一直未能深入其内。楚公子和陆姑娘却进去了,且又平安归来,一位仅是受轻伤,而另一位,甚至连衣裳都未曾破损。”
我眯眼笑到:“说不定只是因为我换了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呢。”
季长风并不理我:“我也是好奇,雷隐山庄的少庄主究竟是何等英雄少年,没想特意隐匿过气息后竟是你发现了我。”
“哈哈,难不成季楼主是在邀请我加入月影楼?”我掰下了荷叶鸡的腿朝他晃了晃,“可惜我......”
他毫不客气的打断我的话:“月影楼不收来路不明的人。”
他说话的表情很正经,也没有任何瞧不起我的意思。不错,我是来路不明,可听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是没由来的不爽。
我苦笑:“你这孩子,还想不想好好谈话了?”
季长风道:“我猜陆姑娘与巫神教有仇。”
这一点不难猜到,对巫神教十分了解的人,不是教众就是仇人,若是教众,没道理还带着人去端自家据点的,那只能是仇人了。
因此我也没否认:“不错,是世仇。”
“正巧,月影楼也要对付巫神教。”季长风看了我一眼估计是想看我脸上的神情,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又很快移开目光。
若不是他面无表情,我都要以为他是在害羞了:“我想报仇,根本不需要跟人连手。”
其实巫神教能存留至今,也有我的原因。我一方面想去他们总舵找去除长生蛊蛊母的方法;一方面又想着,如果此蛊无解,我又把巫神教灭了,没有亲友没有仇敌,要如何度过未来的百年甚至千年?
一块绿色的东西朝我飞来,下意识的,我差点将其击飞,好在迅速反应过来,手里的筷子转挥为夹,稳稳接住了不明飞行物。
是一块周身幽碧的月牙形翡翠,月牙上缠绕着复杂的花纹,很是好看。
我也不知为何,调戏的话张口便出:“这是定情信物?”
我看到季长风收回手臂的动作僵了一下:“这是月影楼的信物,你可用它获取情报。”
随后强调了一句:“不用花银子。”
我果断将其收好:“陆玉自不会辜负季相公的美意。”
看到季长风额头的青筋一跳,笑着改口:“不对,是季楼主。”
肚子虽然还不饿,但看着满桌美食还是忍不住端起碗来。那边那个菜长得像青菜豆腐汤的,可舀了一勺才发现,那白得像豆腐的东西,竟然是清脆爽口的山药和鲜嫩的虾仁。
我这厢吃得不亦乐乎,那边季长风几乎没有动筷,隔了许久他才说道:“陆姑娘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问什么?你把定情信物给我了,你娘的媳妇怎么办?”听完我的话,季长风好看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反而是我自己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好吃好喝好言相待,还送了件大礼给我,我却还在一个劲调戏人家,似乎有些过了。
我忙补救:“你有话直说,我这人不正经惯了,看见太过正经的人总想上前戏弄。”
“有人在陵城看到了巫神教的乌衣使,他似乎在往徐州方向赶路。”季长风抿了一口茶,“十年前毒草门圣物被乌衣使盗走,他曾与其中一名弟子定下十年之约,此事我知道得也不够详尽。毒草门与万毒门相隔不远,你有机会可以去探查一番。”
“季楼主果然厉害,这么快连我要去哪儿都知道了。”我偏头看向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打趣他的话。
窗外传来一名女子的几乎是吼出来的话:“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害臊啊!”
她的声音有些耳熟,我忍不住走到窗边往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