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一行三人刚走出凉月亭的宫门,一辆黄色的轿辇就停在她们面前。一位素不相识的宫人跪下禀报:“皇上派奴才们来接玉主子速速回宫。”
玉奴闻言大惊,皇上为何知道她在此?还专门派来轿辇来接!
此刻情形的确非常尴尬,尽管皮氅遮身,但一身男人装扮,芸香还抱着血衣,一路上玉奴还在头疼如何遮掩,想不到皇上居然会派人过来。皇上倒是考虑周全,但这大张旗鼓,派来黄色的御辇,储秀阁的人谁看不出她是坐着皇上的轿子回去的?自然无人敢拦,无人会查。
否则,仅凭着秀女身份,竟然衣衫不整着男人的衣服,这一条就解释不清楚了。
“请主子速速上轿,皇上吩咐了,主子身上有伤,需快速回宫宣见太医。主子请不要为难奴才们,皇命不敢违啊!”
“皇上知道我身上有伤!”玉奴不禁失言,难不成……刚才的男子就是皇上?
此刻,玉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上是抗旨,上是有口莫辩,横竖都是一关,还是不要牵连他人了。
储秀阁,太医早已接到圣旨在玉奴房门口候着了,麻利儿的清理了伤口,开了汤药。一切并无大恙,但玉奴已然不敢迈出房门半步了。她实在无法想象现在外面如何议论她!
储秀阁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很快,杨玉奴乘皇上轿辇回宫,皇上又亲自命令太医上门为她请脉的事情,传得人人皆知。大家倒是知道杨玉奴受了伤,倒不至于让人有何难听的话,但皇上的偏爱已昭告天下!这无疑等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粒石子!
西院里,柔利郡主揉碎了盆中盛开正艳的红梅,一把将整盆花推落在地上:“你们怎么做事的?谁告诉我万无一失?”
两位姑姑跪倒在脚下,吓得浑身抖如筛子。
桂妈妈走向前来,为两位下人求情:“主子息怒,这次也不知道这小妖精走了什么运,下人们已经观察了很久她的日常生活,专门挑了她出门练舞的时候,本以为无人能看到,结果谁知道竟然遇到了皇上!主子息怒,留着这两条老命,继续为主子效力啊!”
“无用之人,要其何用!桂妈妈,选秀在即,本郡主不适宜开杀戒,暂且饶了这两条狗命,派人去割了舌头,挑了手筋,送回爹爹府上做粗使吧。”柔利说话向来柔柔弱弱的,但说出的内容让人不寒而栗。刚满十三岁的女子,做事情手段已如此残忍。“染香,你去替我给杨家小姐送点安神香过去,表达一下我的慰问。”
接连几日,由于肩膀有伤,加上风雪渐冽,玉奴大半时间都躺在屋中休息,对访客也避而不见,躲个清静。毕竟也不知如何解释,干脆避开好了。秀女们毕竟出身名门,深知圣宠的含义,各家不敢怠慢,纷纷送来慰问的礼物,人没出屋,这屋中倒堆满了东西。柔利郡主虽未曾交流过,人到是体贴,知道自己受惊,睡眠不佳,特地遣人送来安神香,睡眠的确是好了不少。但不知是不是躺了太久,身子越来越乏了。
摸了摸颈子上已经逐渐愈合的伤疤,玉奴有些暗自伤神,自己并不想要被选入宫中,本想低调行事,早点回府陪伴爹爹母亲,结果不想,居然跟皇上撞了正着,目前这情况,得想个法子赶快脱身。
选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太后派礼乐府司仪传下懿旨,下月初一将邀请朝中重臣及家眷参加宫宴,请诸秀女共同编排舞乐,献舞一曲,为宫宴助兴。
秀女们终于能第一次见到皇上,都不由得有些兴奋,这无疑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大家都开始捎信儿回家中,叮嘱准备最华丽的首饰服装,希望能在这次表演中争取一个出彩的位置。
“小姐,门外候选秀女段墨儿拜访。”雁书拎回来太医最新换方子的药准备煎煮,并告知门口来了访客。
“段墨儿,上次打碎完颜氏玉钗的段墨儿?”玉奴歪头看向门口,却还不见丽人的影子。
“对呀,在门口一直等着,我刚才去取药没及时候着,她也一直没敢进来,怕扰了小姐休息。”
“那快让人家进来,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站着可还成!”
说话间,芸香将段墨儿引入了内室。
“姐姐可曾好些?”段墨儿盈盈一笑的娇弱女子,在厚重的冬装下,越发显得娇小。“上次多谢姐姐相救,一直想来当面道谢,怕我出身太低,耽误了姐姐的声望。听闻姐姐受伤,我心里是急得不行。但姐姐闭门谢客,我既想来又怕打扰,一直左右为难着。”
“妹妹这说的哪里话,这么冷的天,让你这样在外面冻着,我才是于心不忍,妹妹快来炕上坐着,我这暖手炉子先与你暖和暖和。”说着,玉奴硬拉着段墨儿在床边坐下,将手中的暖手炉子塞过去。
“姐姐是这般的好人,我一味推辞真是小家子气了,那妹妹不跟姐姐客气了。”
“跟我客气什么,咱们姐姐妹妹的叫着,今日能在这储秀阁中相识,也算是缘分。上次仓促,并未过多交流,今日我们好好叙叙。”玉奴看着眼前柔弱多娇的段墨儿,想着如此佳人,皇上如果能多看看这储秀阁中美人千姿百态,自己也许就能顺利脱身了,转念中,玉奴话题一转:“听闻太后有意请备选秀女们为宫宴献舞,不知妹妹可有何想法?”
“说到这儿,上次礼乐府姑姑召集大家去乐坊共同商议,姐姐不适未去参加。这次献舞分为三部分,将秀女中内部选拔出两个独舞开篇,最后大家再献上群舞。独舞并未限定种类,三日后在乐坊由礼乐府姑姑选出;群舞将以剑舞为主题,我朝以戎马取天下,表现众臣子习武精神,领舞者将从独舞献舞者中选其一。”
“原是这样,这其中佼佼者必受万众瞩目啊!妹妹可有准备参加独舞选拔?妹妹的身姿,跳舞必是极好!”玉奴有些跃跃欲试,能助段墨儿走上前去,莫不是为掩去自己锋芒的绝佳机会!且从刚才的语气中,能听出段墨儿也急切希望入宫,估计也要为父亲再次提升在朝中威望而努力。两全其美,有何不可!
“姐姐说笑妹妹了,妹妹的舞姿哪能与姐姐相比。听闻姐姐日日觅无人之处练舞,相比舞蹈是日常必做之事,那技艺其实一般人能比?况且,我也没有任何独舞的曲目,连参加选拔都不知如何准备。”段墨儿真心佩服玉奴的技艺,但自己也流露出一丝惆怅。
“那有什么不知如何的!我来教你。你看我近日身体这么差,怎么可能还去献舞?在群舞中担当个小角色,与大家一起乐乐还可以,否则怕误了太后娘娘的宫宴,才真是犯了大错!”玉奴含着笑,清澈的眼睛泛着光,望向窗沿积雪,“我近日新谱了一曲《采莲赋》,这冬日雪景中独舞,以妹妹的身姿,如出水芙蓉般娇艳,定让皇上对你印象深刻!”
“这可如何感谢,大恩难忘,妹妹日后必将全力报答!”段墨儿感动至极,眼泪已经开始打转“姐姐的姿色和家世,这入选定是情理之中事,还劳心帮妹妹打算,真是菩萨心肠。”
“妹妹切莫妄自菲薄,日后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从明日就开始吧,只是我伤势尚未痊愈,不能常出门走动,你就来我院中练习,也省得被他人知晓说了闲话去。三日后,必让你在选拔中优胜。”玉奴想到这儿,都忍不住眉开眼笑,“妹妹可有合适的衣裳搭配这《采莲赋》?
段墨儿锁眉想了想,摇了摇头。
“妹妹莫急。芸香,你把我的孔雀罗织月华裙找出来赠与妹妹。”玉奴吩咐芸香去翻衣柜,还好出门前母亲帮忙带上,“妹妹不知,这件裙子本是南国最擅织造的工坊来我家拜访时赠于我的。冬日里,暖和的衣服一般较为厚重,跳舞时,并不能体现轻盈感,如穿着太少,宫宴之上必定因太冷而四肢僵硬。这孔雀罗织月华裙,外层用丝线仿孔雀尾纹路的式样织造,内里却是北境深山里的母貂的貂绒缝制,又轻薄又暖和,甚至能随风摆动。必为妹妹的舞蹈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