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又是一个皓月繁星的美丽夜晚。
吃过晚饭,洪振国教完小海三句《三字经》,突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天了。短短的十天自己俨然从一名优秀的军人变成了一名农民,心中不免升起一丝苍凉之感。
刘老爹看在眼里:“还有两天就是中秋了,我和你嫂子明天进城把干鱼卖了,你要捎点啥?”
“爹,我去吧。那么多鱼挺沉的,你和嫂子搬得动吗?”
“没事有很多乡亲一起去,大家互相帮忙,赵家有平板车。”洪振国不说话,刘老爹接着说:“你还是在家好好歇歇。你刚来这边不明白城里的规矩,城里的买卖行情你也不清楚。快中秋了,城里查的很严,你一个生面孔容易受到官兵盘查。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兵,专门欺负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常常把我们当成海盗奸细。说白了就是敲诈勒索,没钱一顿毒打或拉去做苦力。”
洪振国知道明朝后期的吏治腐败,但还是忍不住问:“官府就不管吗?”
刘老爹一阵苦笑:“天下乌鸦一般黑,谁管谁啊!”
洪振国还幻想着,过了鱼季就进城找份事做,想办法尽快在崖州州城立足,再把刘老爹一家接过去享享清福。
“我出去走走。”洪振国心中一阵郁闷。
“等一下,明天我和爹进城卖了鱼顺便买几尺布,给你做身衣服,你喜欢什么颜色?”张氏站在厨房门口手拿着一只碗向洪振国问着。
洪振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刘老爹的。补丁贴着补丁不说,还特小,洪振国一米八的大块头,穿上他显得特滑稽。洪振国不自觉的笑笑:“黑色吧。”将来进城少不了一身这个时代的衣服,自己的后世迷彩太显眼了。
洪振国漫步在村中小道。在这里生活了十天,对这里的情况已经十分熟悉。村子不大,两百多户且排列紧密,一共九百多号人。村子依据西瑁洲的地势而建,依山旁水。西瑁洲地势南高北低,南部为险峻山丘,中部为丛林,北部为沙滩。村子围绕岛上唯一的淡水源而建,南抵山丘,西依丘陵,东边和南边筑有土木寨墙。南部寨墙设有一道厚实木门和吊桥,因寨墙外还有一条壕沟。岛中部的丛林被村民开荒成耕地,有近千亩。村中有两家大户,谢家和高家。两家分别为寨中的东西里长,处理村中大小事物。不知不觉来到了村子南部寨墙。
“振国哥。”赵三牛眼尖,一眼就认出月光下高大的洪振国。
洪振国应了一声,缓步走上寨墙。寨墙外部为粗壮的圆木,中间为压实的泥土,顶部铺有一层碎石。寨墙高三米,上面宽一点五米,朝外的一面还有一面一米高的加固护栏。寨墙外是一条宽三米深二米的壕沟,壕沟底部插满了锋利的木桩和倒刺。寨墙外面五十米被修的平整又光溜,想溜近寨墙除非会钻地。寨墙总长两百五十米,寨墙上面每隔五十米立有一坐小草亭,以便遮雨和休息。白天两老人在寨门值守,晚上则十人,都是年轻小伙子,每亭两人值守。最让洪振国佩服村民智慧的是,每亭还放有一条狗。
“三牛,二狗今晚你们当值啊。”自从村民在洪振国的带领下,每天捕的鱼比以前翻了几翻,于是大伙在无形中已默默地把洪振国当成是村中的一员。
二狗点燃一锅烟,吸了一口转交给洪振国:“兄弟来两口,提神。”
洪振国摆摆手,谢绝道:“太呛了,不习惯。”看着远处月光下模糊的耕地,对两人嬉笑的问道:“你们这样吸烟,人家一里外都看得见,这不明白着告诉敌人你们的位子,等着挨敌人的冷箭吗?”说完洪振国再往左右寨墙看看,几个火点正上下飞舞。
二狗看着被烟呛的咳出眼泪的三牛哈哈大笑:“放心,晚上防的主要是小股海盗,像官府和有实力的海盗根本不用偷偷摸摸大晚上的来。官府通常来是收税,偶尔也会来敲诈一番。有实力的海盗也看不上我们这种破地方,偶尔路过也是落落脚,给他们几头猪一些粮食淡水,只要我们不报官,他们不会撕破脸皮攻我们寨子。最要紧的是那些小海盗,他们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个个是亡命徒。不过他们力量小,是不敢明着攻打我们寨子的,我们也不怕他们。就怕他们不敢来,来了就弄死他们。”说到最后二狗倒是一脸的英雄气概。
三牛不等二狗说完流着泪讥笑说:“二狗,你也太能吹了,狗皮都被你给吹破了。”
二狗却急了:“我怎么吹了,哪次海盗来我不是站在最前面。”
“哈哈哈……”赵三牛一阵大笑,故意放大声音说:“我可是听我二哥说:‘上次海盗来的时候,你小子吓的两腿直哆嗦,就差尿裤子了。’你说有没有这事?”说完立马传来其他值守人的笑声。
二狗顿时一囧,夺过烟枪,吸了一口后吞吞吐吐极力反驳道:“他瞎说……我二狗什么时候怕过。”
洪振国笑笑,看见寨墙护栏上立着一杆铁制武器,拿起一看是三眼铳。三眼铳明朝军队中很重要的一种火器,基本每支部队都有装备。
“这不是官军武器吗,你们怎么会有?”
二狗正想着如何转移话题,忙接口道:“这有什么奇怪,只要有钱,别说三眼铳就是鸟铳铁炮也能整来。”在洪振国的追问下,很快弄清楚了事情原因。原因其实很简单--找官军买的。当兵的没钱又老不发响,为了吃饭什么不肯卖。
“武器、军队……”洪振国心中默想着:“如今已属明末乱世。中原和西北农民起义如火如荼,关外也是战火不断,东南沿海也时常炮火连天。若能弄到武器,凭自己的能力训练出一支奇兵,打下一个根基地,再利用自己一些超前的知识发展一批工商业,积累足够的财力军力,将来争雄天下也未必没有可能。”
洪振国正在心中构想着未来美好蓝图,三牛身旁拍拍洪振国的肩旁:“振国哥,在想什么呢?”
洪振国转头看着只有十五岁的三牛,心中若有所思:就从你小子开始吧。
“没想什么……长大后想干什么?和你父亲一样打渔?”
“没想过。打渔一辈子就那样,可是不打渔又能干什么?”三牛说完一阵失落,问洪振国:“振国哥,你呢?”
洪振国拿着三眼铳做射击状:“做自己想做的事。”
“做自己想做的事。”三牛自言自语的重复着,突然明白过来似的问洪振国:“水手,你要去做水手,你说你以前是水手。”
洪振国的只是笑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二狗严肃起来:“听说做水手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命丧大海,你可是已经死过一回了。”
洪振国会心一笑,自己是真的死过一回:“我做水手时,船长常说一句话:‘出身平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一颗勇敢进取的心。’我也时常告诫自己--人生就是一场自我拼搏,成功了证明我战胜了从前的自己;失败了我也可以自豪的对自己说,至少我奋斗过。”
两人听的一愣一愣,半天没明白过来。看着二人发呆的想着,洪振国笑笑:“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总之一句话--富贵险中求是没有错的。”
三牛想了半天终于放弃了,又嬉笑的对洪振国问道:“振国哥,你说你有没有杀过人。”洪振国没想到这小子会抛出这个问题,等了一会见洪振国不作答干脆自己回答:“振国哥……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肯定杀过人!”
洪振国被逗笑了:“你小子,还会看相。”
三牛一脸贼笑:“你不回答就是默认……振国哥,赶快给我讲讲你的英雄故事。”
对三牛的死缠烂打,洪振国一脸无奈:“英雄故事没有,不过我倒是会一些擒拿格斗。来,朝我打一拳。”
年轻人都好武术,一听说洪振国会武术,赵三牛立马摆好架势:“我出拳了?”
洪振国放下三眼铳,背手而立:“来吧。”
“啊……”三牛大叫着一拳朝洪振国胸口打过来,拳头正要击中胸部,手腕已经被洪振国闪电般的扣住了,一拧一带已经被洪振国双手扣死在怀里。
“再来一次。”三牛明显不服气,结果却一样。
“我就不信了,再来一次,你攻我守。”语气比上次弱了。
洪振国笑笑:“我开始了。”又是一招,这次洪振国让这小子吃了点苦头。一拳打在他左肋,只用了三分力,已经疼的龇牙咧嘴了。
“还服不服?”
只见这小子强忍着疼痛站起身:“不疼。”说完揉着腰,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哥,小弟对你是五体投地,收我做徒弟吧。”
这时已经有好几人跑来了围看,三牛年纪虽小,身手在众人中也算的上是身手敏捷,不想在洪振国手下走不过一招,顿时对洪振国也是一脸崇拜,纷纷要求学艺。
“练武很辛苦。”
“我们不怕苦。”几人同声道。
“你们真不怕苦?”众人纷纷点头。三牛叫着表决心:“怕苦属狗的!”
“那好等过了中秋节,我开始教你们基本功。”洪振国嘴上裂过一丝微笑,“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洪振国正要走下寨墙,二狗突然小声叫道:“振国,我能学吗?”洪振国回过头,笑道:“只要你婆娘不反对。”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晚上值守,都不要吸烟了。实在忍不住,轮流到下面吸,不要再在上面吸了。”
二狗和众人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