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秘书,午饭时间快到了,素姨问你是不是留下来吃饭?”
一颗小巧的脑袋从厨房通向庭院的玻璃门后探出来,雪白的娃娃脸上粘着些许泥土散开天真笑意,张口唤住了准备走向车库的方禹津。
在江流这座私人别墅现在除了他自己只有四人居住,管家岚叔,厨娘素姨,园丁勤伯,还有就是眼前这个在方禹津面前探头探脑的女孩。
她叫铃铛,是当初江流找来照顾沈淮霜的女佣。说她是女孩也不准确,她只比沈淮霜小半岁,但是天生的一张娃娃脸,小巧的个头,稍带稚气的活泼让看起来宛若初长成的天真少女。
沈淮霜走后,江流一直留着她,留住了往昔这里除沈淮霜之外的所有。
如今,铃铛平时只剩打扫清理房子的活,清闲的时候主动帮完厨房洗碗刷锅又跑到院里翻泥掘土。
眼前,方禹津见她这般灰头土脸不禁戏谑。
“不了,我回市里还有事。铃铛,今年冬天你可别再穿白色的衣裳了。”
“为什么?”
“你瞧你又胖了,冬天再穿上白棉袄,那就变成正宗的雪球了。”
“你……我又没吃你的!管这么多,你是事儿妈吗?”
铃铛撅着嘴瞪他,知道他故意逗她,她才不胖呢,只是脸上肉多了点而已。
“我只是合理提出建议而已,就算素姨的手艺好,你也别再多吃了。还有,快去洗把脸,你是刚钻过地洞吗?脸都成花猫了。”
听到他的话,铃铛立马转头对着玻璃门上的倒影擦拭着脸上的泥土,嘴里还一边解释着。
“是前些天少爷回来就说要增修花圃,那边西墙还要搭起花篱,说是要扦插凌霄花,现在都八月底啦,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我刚才在帮勤伯选土,这才沾上了嘛。”
“增修花圃?”
“嗯,说是原来的样子不动,把西墙下的空地修出新的花圃。”
原来这个庭院里的草木花土都是沈淮霜一手挑选的,而且一直悉心照养,所以江流对这个她一手养起的庭院特别仔细,除了日常修剪,哪里加篱哪里换土都是要他亲自决定的。
这次这番突兀的增修,想来也和数日前他和沈淮霜的重逢有关。
“原本那块地是少爷想等淮姐姐回来打理,可是自从前几天出差回来少爷就变得很奇怪,突然要增修花圃,又老是对着楼下的花和树发怔,去淮姐姐房间的次数也多了。”
铃铛杏眼圆睁,见方禹津若有所思的模样,索性顺着自己的直觉将心底的猜疑说了出来。
“我问你,是不是有淮姐姐的消息了?”
他知道原来沈淮霜还住在这里的时候,两人像是姐妹一般要好。这么些年,她也一直在关注是否有沈淮霜的消息。但江流不说,这话就不能从他口里出去。所以纵使看见铃铛眼里的担忧,他也没有说出两人已再见的事。
“少爷没说就没有,我们只要按照他的来做就好了,别瞎猜也别乱问。”
他安抚铃铛几句后岔开了话头侃了几句,不一会儿便开车离开了半山别墅。
而二楼靠山里侧的另一个房间的露台上,江流正倚着栏杆极目远眺,指尖香烟的星火因山风而陡然鲜红明亮。
从他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见山间的神秘幽谷,在晨间雾气散尽后,露出大滩倾泼的荫绿。
薄唇高鼻一吸一呼间,烟雾缭绕遮掩江流的视线,耳畔山鸟的鸣叫悠远回荡,飘渺间似乎有人拨开障眼云雾携记忆款款归来。
“这里景色正好,那我就选这间房啦?”
流墨色瞳仁攫取他的视线。
“我不如景色好看?”
他佯装懊恼。
“当然……不是啦!你也好看!”
年轻的生动与鲜活在那人清丽眉眼间跳跃。
“那你怎么不选和我一间房。”
他低头在她耳边摩挲作弄。
“景色变幻无常,错眼就是可惜了。但你,我可以看很久很久。”
那人冁然而笑,酒窝隐约染粉,虎牙可爱十足,让他心心念念到今日。
八年前的很久是多久呢,阿淮,你这样调皮,执意要与我躲藏,我定让你清楚我耳中听来的很久究竟是怎样。
江流转身离开。
被碾压的烟头还剩一点星火轻微闪烁后寂灭,飘起的一缕轻烟似是苟延残喘的最后一口气,吐了,便注定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