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间,襄阳战役已经过去了十八年,所有的一切,就像只是梦一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已经被忘却了。昔日的伤痛也许只是留在少数人的心里,而和平的襄阳才是值得人们所要记住的。春夏秋冬不断地交替,襄阳之四灵传说,只不过是众多传说之中的一个,而传说从来都没有间断过,久久不息地在世间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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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安详之地,自天朝高祖以来,极少被卷入过战争之中。二十年前,汉中太守逆反无道的汉中王,将其赶出汉中后,自立为汉王。此后汉中再无战事矣。
如今看来也只觉得是昔日凡事罢了,如稍纵即逝之波浪……
“咯咯咯”马车的声音在空山之中回档着,天蒙蒙亮,明月半空挂。看不清四周,树木迷迷莽莽地隐藏在漆黑之中,唯听到夜莺偶尔几声鸣叫。
司马及才微微地打着瞌睡,忽然之间想起了旧日往事。
……
就在十年前,红璐突然消失之后,痛苦无时无刻在折磨我。翻遍了整个汉中附近,完全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我也终于知道逸之的心情了。红璐至的消失,没有发现尸体、没有留下字据,就这样无声无息……只是忽然一天,我发现缘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恍惚在他身上看到了红璐的影子。而我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襄阳了,这十年来,陪着红璐也基本没有出过去汉中外面。
从汉中前往襄阳的道路是艰辛的,尤其是习惯了使用仙术云游天下的我,如今一点道行都没有留下,现在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怎么通过的。大概是因为有缘儿在身边,回去的时候有约克在聊天……
没想到爷爷他们已经搬到村子里去了,更没想到司马一族把荆北一带归入势力范围,总算实现了家族复兴。而菱果楼令人印象深刻,没有吃到里面的名菜可真是一个遗憾。也没有见到昔日的老朋友……
当然,惊讶的事情有很多,如蜀山三师尊之一的鬼云子交手、救了仙狐红叶、被授予了一族至宝碧涛剑、还有祖传的司马家冶剑技术……这个祖传的冶炼技术,被三堂叔告诫过,不可以轻易展露出来,而且还要宣称是凤修堂的一家分铺,凤修堂正是三堂叔经营的一家兵器铺。虽然实际上我在汉中的这间分店是独立于凤修堂的。到现在了,我和三堂叔还有定期的联系,而且还会受到三堂叔的委托,与西域商人进行交易。
在到襄阳之前,我就打算在冬天来到之前就会去汉中,结果因为几位堂叔的挽留,迫不得已留到了冬至,但是那时确实觉得留的太久了,那时只是想,万一红璐回来了,发现我不在怎么办……
爷爷他最了解我,让二堂叔静悄悄地送别我和缘儿,还有那只松鼠,叫做约克。
约克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仙也不是妖。他说的话我好像也是不太明白,但是总觉得很厉害,而且非常有趣。
回到汉中,惊讶的是香莲和逸之他们俩得知红璐消失之后,从万里之遥的地方赶到来汉中探望我。香莲从蓬莱山赶来汉中,这之间到底有多远啊……不过,香莲可是半仙之人,日行万里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我也开始明白世人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要修道成仙了。逸之不知道何从何去,自然随缘,大概只是因为心中还在意那只白兔,只是那一丝凡尘,而没办法真正成仙吧……
一酒席下来,细说这有十年的所见所听,仙遇鬼闻,总觉得大家都变得更加成熟了……
逸之之后便继续云游天下,而香莲和金老先生则留在汉中。
汉中自有灵气,与蓬莱不同之。
金老先生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香莲也留下了。金前规老先生何许人?乃是香莲之干爹,曾经侍奉在北海龙王身边,现已从龙王身边退休。真身是北海四爪蟒龙,北海北部蟒龙家族之元老。
香莲爱花,后院多种各色花草,四季香气袭人,不由得让人心情大好……
美人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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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大颠簸,整个车子都为之一震,一把司马及才拉回现实。
“客官,长安城要到了。”
“嗯,连夜让你赶车,辛苦了。”
及才走到车门前,探头出去。
“每次看到长安城都觉得非常雄伟……”
高耸的城墙,比襄阳更大更高。重重的厚云仿佛让城池连接天空,远处的黑色孤雁仿佛是鱼肚白的天空的剪影。
“呵呵,客官你出到重金,小的自然照足吩咐去办。”马车夫没有回过头,非常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虽然漆黑中看不清马车夫的脸,但是及才听得出车夫那疲倦的声音。
再次看了看长安,曾经的旧都,丝绸之路的终点。他摇了摇头,把刚才的梦幻之感抛诸脑后,心里默默地说道:我一定会阻止你的,十三中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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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龙十八年,秋收刚过,北方袭来的寒风已呼呼萧瑟,远望群山被浓雾环绕,几住炊烟在山脚田野间升起,如诗如画。
幽篁居,汉中之闻名酒家,每天人山人海,座无虚席。每次旅人路过,必选此店留宿一晚,因而名气甚广,即长安、CD之贵人亦知此楼。因此有旅人戏言:不到幽篁不知汉中。
正是傍晚时分,整个幽篁居依旧是嘈嘈嚷嚷的,在屋顶支处,则寂静非常,寒风呼啸呼啸啸,仅仅是听风声生起,编觉得甚是寒冷。
“可恶,徐臭铜你给我记住,竟然趁我不留意的时候点了我穴道!”只见一位英俊少年只穿着单薄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屋顶上面。
“哈哈,谁叫你三天前把我最喜欢的毛笔弄折了。今晚你就在这屋顶上吹一夜凉风吧。啊,顺便……”
“喂,你往哪里摸……我的钱袋!”
“好,就谢谢司马炭你今晚请客了,哈哈哈。”
那个姓徐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却略显瘦弱,颇具文官书生气质,外穿兽皮长袍,内着丝绸深衣,貌美而正气,富贵加身。其就是汉中闻名米商徐员外之子徐照群。
徐照群一个纵身,跳到三楼的平台,向着还在屋顶的人说道:“穴道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今晚的晚饭我就帮你请客了。”
“可恶……好冷!”
屋顶至上的正是司马缘,汉中无人不知的司马碳,肤色略微黝黑,手臂健壮,大概是因为经年跟着及才在冶炼坊里制作武器的关系吧。和徐照群一起师从药王韩云生,被汉中人称为庸医“司徐”。
“真的被摆了一道了,原本是想要比试谁更耐寒气,不料被点穴了……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冻僵的……”
才被风吹了不久,司马缘就大叫不妙,他忽然想起老爹教的吐纳法,便深吸一口气,气下丹田,再向外散发,这一阵呼吸之后,总觉身体暖气渐起,原本僵硬的手脚开始能轻轻松动。徐照群毕竟只是照葫芦画瓢地点了司马缘的穴道,功力不深自然就容易解开。
“老爹的运气之术看来是有点起效了,走着瞧徐臭铜,明天一定会……哇!”气冲冲忽然脚下一滑,直向街道下冲。
危机之间司马缘脑海一片空白,除了大叫外便只有心想:想不到我司马缘一生还没成为
忽然一阵上卷狂风在地面卷起,逆吹坠下的少年!掉到地面了,却发现一层细沙在下面垫着,且细砂甚厚,缓冲大部分的下坠之力……周围的途人看见人重天降,一个两个都吓得如若木鸡。
“噗!这……难道是仙人相救?”口喷西沙后,司马碳良久才说道。
“喂,我说你啊,别突然掉下来啊!会吓坏别人!没事吧!”旁边传来一股非常好听的声音,一行两人,大概都是十六七岁左右。
“呼,多谢姑娘相救,刚才情况真是吓坏了,唔,这口音,是荆樊一带的人?”
“诶?你怎么知道的?”
小缘坐在地上低头活动活动手脚。
“啊,八年前去过一次呢,啊嚏,阿嚏,啧很冷啊!哼,我要找徐臭通算账,这次一定不放过他。”司马缘一个拱手,也没仔细打量和他对话的少女,继续说道“如果这么高掉下来没有沙子的话肯定会摔坏身子。”
“啊……哦……你好像误会什么了……”少女话还没说完,司马缘就转身进到幽篁居内了。
…………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幽篁居内却还有不少旅客在茶楼内闲谈饮食。司马缘环视了一周,见徐照群不在,便问掌柜霍利,霍利摇摇手,说道徐照群早早就回去了。
司马缘撞了撞拳头,走到了门口,又跺了跺脚,心想还是等明天再算账,现在天色已晚,又饥寒交迫,只好现在先回家罢了。
走出幽篁居外不久,忽然只见不远之处,有一位中年富商死死抓着一个包裹,而另一个人却拼命要把包裹拽过去,那富商不断大叫:“抢东西啦,抢东西啦,来人啊!”
“什么抢东西,是偷,我李风侠的夺云手能偷尽天下财宝,你这个包裹快给我!”
中年富商这么一叫,吓得强盗一掌把富商拍倒在地,掉头就跑。司马缘见状,哪用犹豫?急起直追。眼见那人轻功了得,极其灵活地跳上屋檐之上。司马缘无奈现在饥寒交迫,纵使有一身轻功却无法使出。忽然背后一股风吹来,只见一个少女的影子两三下就追上屋檐,那少女分明是刚刚遇到的少女。司马缘顿时心想:若是输给一个外来的小丫头,我司马缘的脸在汉中还能放哪。
退后几步,咬咬牙,纵身跃上屋檐。只见不远处,那位少女在追赶着李风侠,而少女的轻功稍稍不及司马缘,跑出一段距离后,司马缘便赶上了少女。但是李风侠的轻功更为了得,虽然是带着富商徐员外的包裹,却不落下风,还是逐渐抛离两人的追赶。本来司马缘是被点穴了半个时辰,现在是又冷又饿,逐渐也快体力不支矣。
眼见是要让李风侠跑掉了,司马缘忽然大喊:“李风侠你个强盗,快把东西给我放下。”本来绝对优势的李风侠却忽然慢下,大声回叫道:“我乃蜀巴大盗,刚刚明明是偷,不是抢!”意外地非常嘴硬,而且这么一叫喊后,李风侠的速度明显慢下。
“是抢就是抢,还怕不认么。”
“噗嗤。”旁边的少女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偷就是偷,你再说抢试试?”
“抢抢枪,有种把东西给我,然后再偷回来。”
“气、气死我了。我就不干!”
“机会!”
“什么?”
司马缘不知哪里抓过一块石头,趁着李风侠慢下来,丢向了他的手上。
“小鬼,你想丢中老子还差得远呢。”
李风侠一脸坏笑,手如云地竟然抓过了石头,反丢向司马缘。
司马缘看着一个黑影扑面而来,马上向侧闪躲,不料这么一退就撞到了隔壁少女。而更吃惊的是,石头之后竟然还有一张漆黑小网埋伏在后!
“喂你!”
少女娇叫一声,步伐大乱,一瞬眼看就要掉落屋顶之下,一伸手也抓住了小缘的腰带。这下子面对前面飞来的黑网,司马缘想躲也躲不掉了。
无声无息,黑网把两个人统统收进网里,“咚”一声司马缘后背落地,痛得天璇地转,眼冒星火。
“哈哈,要追上老子,你们还早了几千年。”那强盗没有逃。站在屋檐上昂着头向下看,扭扭屁股发出胜利的宣言。接着就像烟那样消失在视线之中。
“可恶啊,竟然在我司马缘的地头里搞事,看我明天怎么对付你!”
“喂你,别乱动啦!这网好像越来越紧。”
这下司马缘才发现,隔壁跟着跑的少女也在黑网内。现在的姿势是……
“都、都叫你不要动啦,呜。”
司马缘像动一动身子,可是除了头能稍微摇一摇外,也只有十只手指能抓一抓了。
“咿呀!你、你往那边摸,臭色狼!臭痞子!”
司马缘一脸无辜,不过这个小姑娘看不见:“没办法啊,我现在也和你绑在一起,动都动不了。这个手感,像腰……这么细的腰还真是少见。”
“你,你这大脑壳,你再敢动手指一下,老娘立马打到你爹都不认得!”
司马缘这个人,最不怕就是别人唬他。想当年,城南的杂货店小贩贾某某,就是拿者皮鞭打了他一下,就被他和徐照群在店里放了几十只老鼠。有如城西的补铁锅曹某,就是因为欺负了司马缘的小伙伴们,而被司马缘偷偷把补好的锅又全部砸掉。大事不多,小事不少,这十几年可谓是搞得满城风雨,连司马及才都忘了多少次上门道歉了。
就这样的司马缘这么会怕这个小姑娘的害羞怒嗔。他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就马上碰到了个硕大而柔软的东西……
“……”那名少女强忍着没出声。
蹭了蹭,闻了闻,除了少女的奇异体香外,再无其他味道。司马缘五官灵感极好,闻过的味道就会记住并且知道这种味道何处而来,尝过的水马上分辨出源头地,站在山顶看汉中连徐员外和老婆亲热的画面都能看到,再微小的声响也逃不过他的耳朵,摸一摸铁矿石就知道在产地何处,这种能力一直为司马及才和赵逸之说啧啧称奇。
也许如及才的好友,蜀山派原第二十三代大弟子赵逸之所言,这是大概是魔之血的天赋所致。及才每当听到此言,就沉重起来,缘儿会不会像他娘一样消失?这样的疑问一直缠绕着他。想到此时,每当缘儿犯下错误,总是不忍狠心处罚,不知不觉,缘儿却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是时候选择自己的道路了。
少女忽然抽泣了起来,声音如细丝般飘在空中。
小缘自知理亏,平生最受不了女孩子哭,“好了好了是我错了,现在怎么解开这大网才好?”
“连我爹都没这么碰过我,你这个大痞子,等明天一定掐到你哭!”
“我现在就想哭了,要是这么的样子被人看到,肯定会被徐臭铜笑掉大牙,那我司马缘的脸往哪里搁,呜呜呜。”
小缘假哭几声,眼睛却往周边的扫扫,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哭得真难听,我还是不掐你了。”
这小妮子,还真可爱。
小缘脑袋突然一闪,“你说巧不巧,这里好像是我家大院。”
“你家大院?我的脸贴在地上,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说,要么我大叫人来,要么等明天被家丁发现。但是要怎么解释我们的这个姿态……”
“捉迷藏?”
“抓迷藏怎么会被大网缠住啊!那个当鬼的太失败了吧!”
“可是我只玩过捉迷藏啊。”
“什么?没玩过丢手绢?瞎摸人?”
“那、那是什么游戏?”
司马缘叹气摇了摇头。
“喂!我不是叫你别……呜!别乱动吗!”
司马缘忽然觉得这小妮子怨人的声音也很好听,不过当下他真的不想再开玩笑了,真的要认真的脱离这种险况了。
“我不叫喂。我叫司马缘,人称汉中里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司马郎。”
“诶,是吗?明明开始就像个乞丐那样。衣衫褴褛,满面漆黑。汉中的美男子是这样的标准?”
“那是因为徐臭铜点了我穴又抢走我的钱袋子。”
“等等你别激动啊,这网又紧了!好像我们越挣扎,就越紧,如果放松下来就反而没这么紧了。”
司马缘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这网可真厉害,要是收回来用在抓野猪上面,那得多拉风啊!”
真正此时,旁边的屋子的骏马突然大叫,大概是被司马缘和这位小妹子吵醒了。它不断地来回踏步时而有大声嘶叫,非常焦躁不安。
“糟,我们好像吓到他了。乖,乌云,安静下来……不行,它突然被吵醒而吓到了,现在非常不安。”
小妹子听罢突然也变得焦急不安了:“那那怎么办,它会不会从马屋里跑出,踩到我们。”
“等等,你可先别自己乱起来啊……”网骤然之间收缩,一下子把可以活动的空间尽最大量地压缩,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司马缘知道不能再等了,要是没有人来救他们,就随时可能被勒死。
我得赶快喊人来,可是我现在的嘴被堵住,甚至连鼻子都快吸不了气了,想不到我司马缘竟然还没名威天下就被大屁股闷死。
剑声呼啸,急驰而来,听见利剑“铛”地一声,剑入木七分,剑柄处纯银飞凰香囊月光下不断摇曳。一阵异香散发而来。随后网子迅速松弛,司马缘只得稍稍抬头,看见香莲姨和逸之叔急步走来。模模糊糊地,沉重的睡意抚上了司马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