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到了发榜的日子,早早便有很多人涌向发榜地点。“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天下谁人不想?读书人“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然而复知一早起来便陪着冰肌前去荒草山给父亲上坟。冰肌身穿一身白衣,在复知的陪同下到了父亲的坟前,烧了香和纸钱,又痛哭了一番,心情才好转了些,二人起身恋恋不舍的往回赶路,时光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复知说道:“今天是发榜之日,不知道刘策能不能夺得头名?”冰肌摇摇头:“我不敢断言刘策会得第几,但是我敢断言刘策绝不会是第一名。”复知愣道:“你是不是小看三弟了?刘策可是有过目不忘之能!”冰肌道:“徐大哥,义父做为主考官,他必须为这个朝廷考虑呀!”复知道:“伯父善恶分明,举贤不避亲,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冰肌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有尧舜之君便有尧舜之臣,朝廷上激流暗涌,义父为官清廉,平时没少得罪了人,如今义父身为太子的老师,又是这次的主考官,如果刘策得了状元,没有私心也有私心呀!很多人便结为朋党,借机攻击义父。诚然,义父不是贪恋权位的人,但是他必须为太子考虑,所以这次刘策是不会中状元的!”复知叹口气道:“冰肌,你聪明过人,或许你的见解是对的!”二人说着话儿,又往前行了不远,见迎面来了两个人,都是仆人打扮,二人见着复知和冰肌便深施一礼:“二位可是徐复知徐先生和肖冰肌肖姑娘?”冰肌道:“不错,你们是什么人?”二人慌忙再次深施一礼:“主人说徐先生和肖姑娘今天在山上尽孝,所以让我们在此等候你们大驾。我们主人早已经摆下酒宴,请二位光临。”复知道:“你们主人是谁,为什么要请我?”两位仆人说道:“主人是谁我们不能告诉你,但是仅凭他的身份、地位,请你们赴宴,已经是你们二位的造化了,二位请吧!”复知听了淡淡说道:“我是闲云野鹤人,不图做官,所以更不用巴结高官。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他的美意我心领了,现在我就告辞了!”二人听了把脸一沉:“徐先生,你未免太不讲人情了吧,当今世上,多少人投门路巴结我们主人都巴结不上,你不过一介布衣,只是我们主人看你是个人才,才这样礼贤下士,知趣的赶快和我们一起走吧!”复知又淡淡一笑:“我不难为你们二位,我写个纸条,你们给你们主人带去不就解决了么?”二人也急了:“既然徐先生如此不通情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既然请你不到,那就捉你去回去复命。”说完各自亮出佩刀。复知还未回话,就见冰肌把杏眼一瞪:“有你们这样请人的吗?如有敢拦徐大哥者,本姑娘刀剑无眼。”说完用双眼直射对方。二人看着冰肌的眼神不由得胆怯了三分,只得说道:“姑娘莫生气,徐先生,既然不赏脸,那我们就回去复命了!”说完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赶忙离去了。冰肌看着他们的后影不由得苦笑了,这是她这十几天来第二次笑,虽然是苦笑。
复知和冰肌分开山路前行,只见前面是一片紫竹林,新叶初长,莺歌燕舞。二人停下脚步,就听从树林里传来优美的琴声。冰肌说道:“琴声如山间溪水清可见底,弹琴之人心底无私,心胸坦荡。”复知答道:“此琴音中缺乏曼妙,必是男子所弹。琴声虽然雅致,但过于阴柔,缺乏阳刚之气,不知是何人弹颂?”二人说着话儿,便进了竹林。见林中一潭碧波。水池前有一张竹子桌子、几把竹子椅子,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佳肴。那弹琴之人背对着复知二人,面对着池子,身边还有几个侍卫,一个个佩刀悬剑,威风凛凛。复知驻足倾听琴音,只见那人站起身来说道:“齐桓公五请东郭野人,刘玄德三顾茅庐,看来是我怠慢了贤士。”说着转过身来。冰肌见此人身材高挑、器宇轩昂。复知看得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人说道:“徐先生当世大贤,肖姑娘女中豪杰,我三生有幸呀!”冰肌见了一拱手:“太子殿下太抬举我们了。”那人听了一愣:“你我未曾谋面怎么知道我是太子殿下?”冰肌点点头:“太子殿下虽然简衣而出,但是气度非凡,亦非常人,小女子当然就知道了!”复知曾经跟着伯父见过太子袁承业一面,只是自己身份低微,并没有正式和太子说过话,而且当时离得还较远,所以对太子的容貌印象较低,刚才经冰肌这一提醒,复知这才想起来,眼前此人正是太子袁承业!复知这才作了个长揖,并没有下拜。旁边侍卫见了大怒道:“既然知道是太子殿下因何不拜?”复知正想回话,只见太子一摆手:“不可多言,徐先生才德不亚于郦食其。当年郦食其见汉高祖入门不拜,后凭借三寸之舌为高祖东下齐城七十二座,指挥楚汉如同旋篷,徐先生就是当今我的郦食其,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可怠慢。”说完对着复知深施一礼道:“徐先生,酒宴已经摆好多时,请先生和姑娘入席续话。”复知听了也不客气,便做了首席,让冰肌坐在自己身边。太子急忙亲自相陪,众人见了,一个个愤愤不平。承业面带笑容,亲自为复知斟满一杯,奉上说道:“徐先生,我常听师父说他有两个侄儿,刘策聪明过人,先生大智若愚。我早就想得见先生,只是没有机会。”旁边一个贴身侍卫说道“方今天下,有多少人挖空心思投门路接近我们太子,可太子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今天太子如此屈尊,徐先生难道就没有感触么?”徐复知淡淡的说道:“太子,我听说今天是科举发榜的日子,肯定有鲤鱼跃出龙门。太子要是求贤,为何不去那个地方呢?”太子哈哈大笑道:“高山出俊鸟,试问自管仲始,有哪一位治国大才是靠提携或是应试出来的呢?承业不才,愿意听先生教我治国安邦之策。”复知听了并没有回答,而是满饮了一杯酒,起身告辞道:“山野闲人无济世经纶之策,若在此长久恐怕误了太子求贤的时间,在下就此告辞!”旁边一位侍卫见了大怒道:“徐复知,太子以诚相待,而你如此傲慢,在我看来你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的功夫!”袁承业把脸一沉:“不得对徐先生无理,徐先生是我的坐上宾,从此徐先生无论走到那儿,只要是我管得着的地方你们都要以上宾相待。”然后躬身说道:“先生若有事请先行,承业恭送先生!”然后又是深深一躬。复知只是拱拱手,带了冰肌扬长而去。
走出几里地的路程,冰肌问道:“太子如此思贤若渴,徐大哥为何如此傲慢不通情理?”复知听了仰天大笑:“我潜心苦学十几年为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遇上一位知遇之恩的明主,以展平生之志。今天能够得遇太子知遇之恩,平生之愿而足矣!如果太子慢而待我,我则弃他而去;然而太子如此屈身,我内心感激不已。只所以冷淡者,只为观太子涵养与后效。大丈夫处世,遇见知己之明主,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看太子身边,缺乏的是大才!说实在话,我伯父,虽然贵为太子的老师,但是按照他老人家自己的话说,应该是德有余而才有所欠缺,我更是如此,然而放眼天下,一时之间又难以觅此德才兼备的高人。记得伯父曾向太子说,方今中原六贤之中五人已经有了归宿,唯有郭秋风流落黄金州,但秋风老隐士十几年不见踪影!既然太子如此礼贤下士,真心对我,我愿从今日起四海之内为太子寻求郭秋风老隐士的下落,以报答知遇之恩。”冰肌听了感动的说:“徐大哥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只为一知遇之恩效平生之劳,自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忘。’几人能有徐大哥的胸怀?”复知此时也是非常激动,他昂首道:“我已经暗下决心,太子如此对我,将来太子如有危险我宁愿以死相报!”冰肌听了,一把将复知的嘴巴堵上,另一只手狠狠的在复知胳膊上拧了一下,有些着急的说道:“我不允许你说‘死’这个字,徐大哥永远是我的好大哥。”说完将头偎依在复知怀里,然后喃喃的说:“如果徐大哥为太子而死,那么冰肌便随徐大哥而去,绝不偷生!”复知有些吃惊,呆呆的看着冰肌。过了好久,复知问道:“我曾经见过太子,但今天他穿了便装我都没认出来,你和他素昧平生,怎么知道他是太子?”冰肌点着头说道:“这个呢,其实是我瞎猜的。首先此人有如此的气派,而且一味的求贤,说明他的确不是普通人;更为关键的是,路上那两个请我们的人一怒之下居然往外拉了一下佩刀,虽然是一闪而过,但我看见有‘东宫御用’四个字,所以就知道他们是太子的人了。”复知听了说道:“冰肌果然心细,当时我就一点没注意。”冰肌说道:“徐大哥是做大事的人,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怎么会注意这些小细节?”正是清逸居士有言:
常思管夷吾,才可通天地。
齐桓委身谒,五霸始称齐。
常思汉张良,鬼神泣子房。
刘邦委身谒,始才称汉祖。
常思隆中对,三顾念其恩。
鞠躬身先死,三分有其功。
常思秦王猛,扪虱倾其座。
符君倾身耳,一挥中原就。
常思房玄龄,四十隐乡野。
太宗倾心谈,渭水胆气豪。
求贤殷勤礼,报君忠义心。
剖胆见诚意,死而效英主。
常思乐毅感恩分,黄金台有燕昭王。
未知后事如何,且在下回分解。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