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
“即使不能旁观者清,至少不要当局者迷,等到你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的时候,就停下来等等,雾终究会散去。”
这是我离开前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总是会莫名地想起这句话,旅行的时候,孤独的时候,夜半惊醒的时候。
现在,我将这句话告诉了另一个人,一个喜欢收集故事的人。
“我喜欢这样的开头,就像菲兹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一样。”少女道。
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少女,就像烂俗的小言中形容的那种女主角,天真,烂漫,娇俏,可爱。
只是她的愿望是完成一本书,而不是谈一场恋爱。
“为什么会想要写一本书呢?”我问道。
“不知道,我的心告诉我,我要写一本书。但是我该写什么呢?一场声势浩大的私奔?一场汹涌澎湃的暗恋?还是一场世纪交替的爱情?”少女歪歪头。
“都很不错。”我认真地想了想,烂俗的爱情虽然套路,却也屡试不爽。
“我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是吗?”
“我那个时候为这些想法感到兴奋极了,那种兴奋到战栗的感觉我至今还记得。”少女两眼放光,就像找到宝藏的海盗。
“那你为什么不写了?”
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少女的气势瞬间萎靡了下来,闪闪发光的双眼也暗淡了下来:“我写了啊,但是当我读到了一些女人生平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写的东西是如此苍白无力。”
少女坐正了身体,伸出一只手开始一边扳一边给我科普:“你看,声势浩大的私奔有卓文君,汹涌澎湃的暗恋有叶芝,世纪交替的爱情更是多了去了。和这些真实发生的故事比起来,我的文字怎么看怎么苍白无力,不是吗?”
我想了想,我是该安慰她她的文字还是很不错的,还是应该附和她的自嘲?在这两个选项中摇摆了一下,我选择了闭嘴。
“如果我想写奋斗史,哈哈,每个人都有一部奋斗史。”
“那你可以写一些玄幻的故事啊,异界的,架空的都是现实不会存在的不是吗?”
“谁知道呢?”少女摊摊手,“如果按照平行空间理论来说的话,说不定这些也会存在,不是吗?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或者是我们无法触及的空间里一切都在发生着,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如果有这样的空间,想必回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吧。”我觉得少女的想法很是新奇,但如果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放弃写故事的话,也太可惜了。
并不是奉承,我真的觉得少女给我看的故事很不错,里面有天马行空的想象,爱憎分明的世界观,栩栩如生的人物。
“也许吧。”少女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怎么,听起来,你不太愿意?”我问道,也许作为一个陌生人这样的问题还是有些出格,然而,我还是想问。
“因为生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啦,同样的灰暗与光明。”她吐了吐舌头一派天真可爱。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那你想写点什么?不带爱情的,没有奋斗的?你想写火车时刻表吗?”
少女一副“你竟如此不解风情”的样子斜着眼看我。
怪我喽?
“当然是平常人的生活了!我打算学蒲松龄,用一杯咖啡换一个故事。”少女指了指我面前的咖啡,“我替你付了。”
“谢谢。”我举举手中的咖啡,在她的咖啡杯上轻轻碰了碰,以示感谢。
“那我能够知道你是如何挑选讲述故事对象的,而不是免费请对方喝咖啡。”我放下咖啡杯。
“这个嘛,主要看气质。无论你是什么人我只要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无论你戴了多少层面具。”少女笑眯眯地看着我:“你的出身很不错,家庭和睦,”说着她顿了顿,“也许。”接着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愣愣地看着我,眼中渐渐弥漫出泪水。
“怎么了?”我好奇地看着她。
“没什么。”她用手背擦擦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对了,既然你是我今天遇见的有缘人,那么愿意接受我今天的邀请吗?”她认真地看着我,无比严肃,从她的眼里我看不见丝毫的敷衍与调笑,就好像这场邀请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我还没有开口,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因为你今天才刚刚认识我,你甚至不知道我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哈,也许全都是假的也不一定啊。在我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骗子的一百种手段,或者人体器官买卖这样骇人听闻事情,而且作为一个单身的女孩,你会遭受的磨难也许比我刚刚说的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说完她就盯着我的眼睛看,似乎想从中寻找她想要的情绪。
她看我,我该怎么做?当然是看着她了。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从我身边走过的人都纷纷对我们行注目礼,我想十有八九他们会觉得我们是一对百合。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当然知道,要知道世界上有一种目光叫作余光,世界上有一种学科叫作心理学。
当然,我没有学过心理学,我知道他们觉得我和少女是一对百合是因为他们的讨论声已经不能再大了好吗?
良久,少女泄气般地趴在了桌子上:“你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有些好笑地回答道。
“人们总是回觉得我的描述是很可怕的不是吗?”少女鼓着脸庞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愤怒的小鸟。
“可怕不代表害怕,人们觉得害怕是因为他们无法掌握那些会威胁他的事情,如果他们能够掌握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不是吗?”我解释给她听在我眼里可怕与害怕的不同。
可怕是个相对存在的名词,但它并不致命,而害怕则恰恰相反。
“好吧,你通过我的试验了,我允许你涉足我的私人领地。”即使这个邀请的源头是她自己,但少女看起来依旧十分不愿意。
“我的荣幸。”
我露出得逞般的微笑,她更郁闷了。
“好吧,你赢了。”少女不情不愿地说出了一个地点:“今天晚上,断崖边见。”
少女说着就拎起红色的手提箱离开位置,末了,还特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如果害怕就不要去。”
“当然。”我耸耸肩,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