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人大喊:“破弟快住手!”
金铃破赶紧收手,裴恩培从树林之中冲了出来。
而那个人也凌空落下,顿住脚步。
金铃破仔细打量那人,发现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身穿白衣的青年,此刻已被吓的脸色苍白。
裴恩培站在金铃破与青年中间,道:“千鹤欢乐使还没有抓到,你们怎么打了起来?”
白衣青年道:“他半夜来此,我以为他就是千鹤欢乐使。”
金铃破刚入关,就替人背了一个大大的黑锅。
今天刚回金苑,又遇到两个人想要杀死自己,其中一个竟然还认为自己是千鹤欢乐使。
他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金铃破道:“如果不是我大哥出声,我还以为你是千鹤欢乐使。”
裴恩培道:“两位都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是误会,只要大家都没事,那就最好不过了。”
金铃破道:“若不是我反应得快,大哥现在看见的,已经是不会说话的兄弟了。”
白衣青年道:“今天皮博皮三爷曾经说过,除了他谁也不许到沁香苑来。你又不是皮三爷,我把你当成千鹤欢乐使有什么不对?”
金铃破道:“你并没有错,我把你当成千鹤欢乐使也没有错,因为你也不是皮博皮三爷!”
白衣青年脸都气红了。
金铃破看了看手中的利剑,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剑尖将利剑递给白衣青年,道:“这果然是一柄好剑,能用得上它的人也绝不会是无名之辈,今日能一开眼界,真是荣幸万分。”
白衣青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裴恩培一把替他接过去,道:“万宝楼的沈少楼主用的剑,当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剑。”
金铃破道:‘哦,原来这位就是沈青狂少楼主!’
裴恩培道:“这位正是青城掌门清风道长的关门弟子,也是天下第一楼万宝楼的少楼主沈青狂。两位都是当世豪杰,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沈青狂不说话,用质询的眼光看着金铃破。
裴恩培又道:“这位就是我的兄弟,也是金苑的主人金铃破。”
金铃破道:“大哥可千万别再说我是金苑的主人,否则此生我再也不踏入金苑一步。”
裴恩培道:“我说的是实话,破弟……”
金铃破道:“大哥!”
沈青狂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目光中满是惊诧,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落魄的中年人就是破金铃金铃破。
金铃破也没有再看他,而是低着头在想着什么,目中精光闪动。
一个下颚很宽,额头却很窄,看起来头尖尖的老人阴沉着脸走了进来,道:“林中的虞恨是谁杀的?”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笑,可是说话的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每一个字都好似钻进人的心里。谁要是笑他的头尖,那这个人一定会生不如死,如今几乎已经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笑,怕他误会自己笑的是他的头。
金铃破看着眼前的老人,笑道:“皮三爷难道看不出来虞恨是我杀的?”
皮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虞恨人称小魔刀?”
金铃破道:“我还知道他的师父就是魔刀!”
皮博道:“既然知道你还敢杀了他?”
金铃破淡淡道:“我如果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我,如果是你会怎么选?”
皮博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金铃破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
皮博道:“以你的武功,本可以不杀他。”
金铃破道:“你害怕魔刀会替他报仇?”
皮博道:“老夫一生还未曾怕过谁!”
金铃破笑道:“既然如此,人是我杀的,皮三爷还担心什么。”
皮博道:“你在中原并没有什么朋友,我担心你应付不过来。”
金铃破道:“有皮三爷在这里,区区一个魔刀算什么。”
皮博气的脸色发青,道:“你一回来就惹下这等滔天大祸。”
金铃破道:“祸是我惹下的,皮三爷如此替我担心,难道是想要替我扛下来?”
皮博气的一跺脚,转身走了。
金铃破道:“皮三爷,年纪大了别常常生气,气大伤身。”
裴恩培叹气道:“破弟何苦这样。”
金铃破道:“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子,不值得他们来结交。其实我的想法也一样,他们也不值得我去结交。”
裴恩培道:“朋友总是越多越好,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
金铃破道:“朋友不必太多,能交心的朋友,能有两三个我也就满足了,像大哥这样的朋友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交的到的。”
裴恩培听到这话,高兴地搂着金铃破的肩膀,笑着道:“听到你这句话,别的朋友就算真的一个都没有,也不算什么。”
金铃破道:“大哥,我想到沁香苑走走,不知道方不方便?”
裴恩培哈哈一笑,道:“金苑本来就是你的家,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过我若猜得不错,你是不是想见一见住在金苑的人?”
金铃破微微一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哥。”
裴恩培道:“金少爷爱美,那是天下皆知。你要是连独孤芮都不想见,我甚至会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兄弟了。”
金铃破笑而不语。
裴恩培道:“这里如今可以说是武林中最危险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让独孤芮呆在这里。就算兄弟你不说什么,天下豪杰也不会答应。”
金铃破道:“原来这里只是一个陷阱。”
裴恩培道:“这两天苇懿的心情不太好,我就让她去陪苇懿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道:“她毕竟是个女人,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你又和她是多年的老朋友,正好去安慰安慰她。”
他只顾着说话,根本没有看到金铃破脸上痛苦的表情。
金铃破忽然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想到沁香苑去看看,说不定她已经回来了。”
沁香苑果然没有人,屋里的摆设和以前一模一样,那个梳妆台还放在原来的地方,就连桌上的梳子都和原来摆放的位置一样。金铃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可是十年前坐在梳妆台前面的人不见了。
靠窗的地方有两张椅子,那是用藤蔓编制的,这是他和苇懿亲手做成的椅子,为此他们还特地去了一趟南方的山上。为了采集到足够的藤蔓,苇懿的手都划破了,她不但不喊疼,还很高兴,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同时完成一件事。这两张椅子做得并不是很好,可是苇懿很喜欢,每次金铃破来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坐在那里欣赏窗外的风景,看春天的百花齐放,秋天的落叶缤纷,冬日的皑皑白雪。
曾经绿油油的藤蔓已经发黄,还在一如既往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外的风景也许还未曾改变,可是椅子上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人呢?
裴恩培道:“虽然苇懿让独孤芮住在这里,可是她不让人动这屋里的任何东西,她说这里有她的回忆,偶尔她也会来这里坐坐。”他说话的时候背对着金铃破,是因为他不愿金铃破看到他眼中的熊熊妒火。
金铃破道:“她这又是何苦!”
忽然一个人在外面高声呼喊:“裴爷,裴爷!”
裴恩培应声道:“我在楼上,什么事?”
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跑进来,喘息着道:“皮公子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裴恩培道:“童二先生不是也在那里吗?”
家丁道:“童二先生也没有办法。”
裴恩培这才着急道:“破弟,我先过去看看。”
金铃破道:“大哥不用管我,我还想在这里呆一会儿。”
裴恩培匆匆的走了,家丁跟在后面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他那脸上的阴云比六月的暴风来之前的阴云还要厚,吓的赶紧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金铃破在椅子上坐下来,闭上眼感受着这里的一切,忽然又睁开眼看着窗外,即使以金铃破的眼力,在这黑夜之中也只能看到一些已经没有了树叶的树的轮廓,可是他却好似看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眼角的皱纹似乎都浅了许多,眼中全是温柔。
金铃破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的景色,连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如果这个人是来杀人的,他是否还能逃过这生死劫?
幸好,来人并不是来杀人的,她先笑了笑,道:“窗外的风景虽美,但是在夜里看过去,只是朦胧的一片。”
这笑声是那么动听,有人说百灵鸟的声音很好听,但如果有人用百灵鸟的声音和这个人相比,金铃破一定会认为那人是聋子。她的笑声之中有无尽的欢乐,即甜又美,声音都是如此动听,人当然也很美。
能被常年在外闯荡的江湖人称为第一美人,当然是人间绝色,她一走进来整间屋子似乎一下子暖和了许多,仿佛她就是春天。最美的是她那一双眼,她的眼睛并不大,还有点弯,那是一双充满媚意的眼睛,但又天真纯净,干净的犹如雨后的天空一样,绝没有一丝杂色在其中。
金铃破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声音金铃破早已听过,那天虽没有现在这么动听,但一个人的嗓音总是不会变的,金铃破只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