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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牛仁

虬髯大汉忽然抬起头,勉强的笑了笑,脸上还挂着泪痕,这笑确实比哭还难看的多,道:“少爷说得对,我再敬你一杯。”酒还没送到嘴边,又伏下去哭起来。

金铃破面色亦黯然,道:“今天能喝到这里的酒,全是因为你,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消沉下去。”

虬髯大汉道:“少爷别这样说,当年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过上这么多年平静的生活,等……等以后我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永远的陪着少爷。”

金铃破道:“那地方本就荒凉,你常年陪伴着一个死人,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对自己的生死他毫不关心,他只希望虬髯大汉今后能过的好一些。

虬髯大汉道:“那地方别人也许会以为很艰苦,很难过,可是我觉得那里就是世外桃源,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别的地方会比那里更美。”

金铃破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群人闯了进来,一个个劲装短服、五大三粗,腰上不是配着刀就是挂着剑,看样子身手都不错,带头的人更是满面怒容,似乎有人偷走了他的老婆。

掌柜的立刻笑着迎了上去,道:“赵老大今天怎么有闲情来这里喝酒。”

赵老大看都不看他一眼,大声道:“我没时间来喝酒,我是来找牛大夫的。”

掌柜的意外道:“兽医牛大夫?”

赵老大道:“除了他这个兽医,镇上哪里还有什么大夫!”

掌柜连连点头道:“牛大夫就在那边喝酒。”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人正坐在靠墙的角落里喝酒,衣袖高高的卷起,手上脏兮兮的也没有洗去上面的污垢,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双眼闭着一动不动,忽的咽喉一动,将口中的酒吞下去,轻轻地摇了摇头,看他的样子竟然正在慢慢地品酒。

赵老大怒气冲冲的走过去,用力一拍桌子,道:“牛仁,你还在这里喝酒!”

正在品酒的老头吓了一跳,睁开眼,道:“你要干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将手里的酒壶紧紧抱住,好像赵老大就是来抢他的酒,等他发现赵老大没有来抢酒的意思,又道:“我又没有赊欠,怎么不能在这里喝酒?”

赵老大道:“这钱可是我给你的钱?”

牛仁道:“是啊。”

赵老大道:“你收了钱却不去治钱大户的马!”

牛仁白眼一翻,道:“我是收了钱,可是当时我是怎么说的?”

赵老大道:“你说就是收了钱也不替钱大户治马。”

牛仁道:“你既然知道我收了钱也不会治马,还来找我?”

赵老大道:“这镇上还没有人敢收了钱大户的银子不替他做事。”

牛仁哼了一声,道:“我的脾气你也知道,只要我高兴,一文钱不给我也替他医治牲口。我要是不高兴,即使你用金山银山来请我,我也不治。”

赵老大道:“你既然不治,就不该收钱。”

牛仁道:“这两天我正好没酒钱,有人巴巴的来送钱给我,我为什么不收?”他一边说话一边喝酒,已将酒壶中的酒喝干了。

赵老大道:“你将银子也花了,还想不治马?”

牛仁一本正经道:“不是花了,是喝了,”

赵老大道:“你可知道那匹马是钱大户花了多少钱买来的吗?整整五千两,他心疼那匹马比亲生儿子更甚,今天你要是不去治马,我打得你将刚喝下去的酒都吐出来。”

赵老大双眼紧盯着牛仁,恶狠狠地又道:“你可要想清楚,别到时候酒也吐了出来,马还得治。”

面对赵老大威胁,牛仁还真是牛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道:“想让我将喝下肚的酒吐出来,除非你划开我的肚子!”

赵老大忽然一抬手,“啪”的一掌扇在牛仁脸上,一下子将他扇出五六尺远。

牛仁倒在地上,嘴角鲜血流了下来,他却用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金铃破本以为他是个不露相的高人,可是没想到他身上像高人的地方竟然只有那一张嘴。

赵老大又道:“你治还是不治?”

牛仁紧捂着肚子道:“说不治就不治,打死也不治。”

赵老大拔出身上的刀,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道:“你信不信我真的划开你的肚子?”

牛仁道:“我不想做的事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能勉强,就算真的将我的肚子划开还是不治。”

赵老大一声怒吼,挥舞着手中的刀扑上去。牛仁还倒在地上,脸色都没有变,打定主意宁死都不去治马,还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仿佛只要能保住肚子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一样。

眼看客栈之中就要血溅三丈,胆小的人都吓的闭上双眼,不忍看到这惨烈的一幕。

虬髯大汉忽然道:“竟然为了一匹畜生就想杀人,都给我滚出去!”

这一声喊有若惊雷,赵老大吓了一跳,不由得站住脚步,瞪着他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管赵大爷的闲事。”

金铃破道:“这样的人在这里还怎么喝的下去,叫他们快滚出去。”

虬髯大汉又道:“听见没有,少爷叫你们赶快滚出去。”

赵老大见一个醉汉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起来,狞笑道:“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让大爷滚出去。”手中的钢刀向虬髯大汉劈头砍去。

虬髯大汉似乎醉的已经迷糊了,眼睁睁的看着钢刀劈过来,即不还手也不躲。

众人都惊呼出声,这一刀砍下去,一颗大好的头颅眼看就要被劈成两半。

虬髯大汉好像醉的连坐都坐不稳了,人摇摇晃晃的一倒,一只脚抬了起来,有意无意的正好踢在赵老大的膝盖之上。

“咔嚓”一声,赵老大只觉得膝盖一下子钻心的疼,手上的刀再也握不住,忽的一下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杀猪般的惨叫起来,“你踢碎了我的膝盖!”

虬髯大汉道:“如果再不滚出去,下一脚踢碎的就是你的脑袋!”

和赵老大一起来的几个人,本来想上来,听见虬髯大汉的话脚步不由得一顿,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人道:“朋友到底是谁,今日我们栽了,但我们总要知道阁下的尊姓大名才是。”

虬髯大汉道:“就凭你们也配知道我们的姓名,滚。”

赵老大哀嚎道:“连名字都不敢让我们知道,还敢来这里管闲事,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虬髯大汉也不说话,只是作势用脚去踢他的头,吓的赵老大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就地赶忙一滚,才躲过了这一脚,跟着赵老大一起来的几个人赶紧架起他如丧家之犬般逃走了。

牛仁爬了起来,居然不客气的在金铃破对面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酒就喝。

金铃破也不去管他,只是一碗又一碗的喝酒,三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往嘴里倒酒,谁也不说话。

金铃破忽然道:“我们喝了几坛酒了?”

虬髯大汉道:“十坛。”

牛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着金铃破,忽然问道:“你想醉死,听说有人醉死吗?”

金铃破道:“酒难道醉不死人?”

牛仁道:“如果一个人没有病,无论怎么喝酒都不会醉死。”

虬髯大汉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牛仁又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喝了这么多酒还没有醉,别说醉死。”

金铃破道:“难道你知道?”

牛仁道:“我不知道谁知道,我可是牛仁!”

金铃破笑了笑,道:“你可不是一般的牛人。”

牛仁道:“你再喝十坛酒也不会醉死。”

金铃破道:“这岂不是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

牛仁道:“你知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

金铃破道:“不会等到明天天亮。”

牛仁道:“准确的说你过不了子时。”

虬髯大汉的眼睛忽然亮了。

金铃破道:“没想到还有两个半时辰,不知十坛酒够不够喝。”

牛仁看了金铃破许久,不解道:“你这人真奇怪,中了销魂水加上斗斗草的毒,不去找人解毒也不去安排后事,而是在这里喝酒。”

虬髯大汉的眼睛更亮了。

金铃破道:“你想不明白?”

牛仁道:“怪人我不是没见过,像你这么怪的人还真没见过。”

金铃破道:“与其去做那些无用功,不如坐在这里好好的喝一顿酒。”

牛仁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

金铃破道:“认识。”

牛仁道:“难怪你要请我喝酒。”

金铃破接着又道:“刚才我们不就认识了吗。”

牛仁道:“以前你不认得我?”

金铃破道:“金某认识的人虽不少,但今天以前我还真不认识阁下这位牛人,实在报歉得很。”

牛仁道:“你真的不是为了让我替你治病才请我喝酒?”

金铃破道:“在下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还不至于找一个兽医来救命!”

虬髯大汉道:“你真能救他的命?”

牛仁道:“我连他中了什么毒能看出来,要想解毒还不是易如反掌。”

金铃破道:“就算你能救我,我也不要你救。”

牛仁道:“你不想活了?”

金铃破道:“让一个兽医救了我的命,这件事说出去可不是一般的丢人。”

牛仁道:“谁说我是兽医!”

金铃破道:“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兽医。”

牛仁道:“你可知道我做兽医之前是谁?”

金铃破道:“难道以前你不是兽医,本来是替人治病的,把人治死了,这才改行做了兽医!”

牛仁将醉醺醺的双眼一瞪,道:“谁敢说童仁治死过人!”

金铃破道:“童仁!人称死人不治的童二先生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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