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气翁都已经很冷了,灰谐的大地被大风刮得冷硬而干净。
此时天还未大亮,街道上面清冷异常。除去几个卖混沌与卖包子的老汉没有其它行人了。
不远处行来一个少年,正步履缓慢地走来。他身上穿着靛青色袍子,衣领与袖口处洗得发白,如此天气他却只着一件单薄的春衫,消瘦的身形裹在单薄的春衫里显得愈发伶仃了。
他的步伐看似不紧不慢却是一下子就来到了卖早点的老汉身前。
近了老汉才看清他那清瘦的身形却立得笔挺,如一支插在陡峭山峰间的青竹。
冷风吹来把他单薄的春衫吹得贴紧了皮肤,他肌肤如雪,看着显得过分苍白了。
:“老板,来碗馄饨!”
清冽的声音响起,老汉忙应,扯开走远的思绪忙活去了。
老汉很麻利,馄饨很快做好端了过来,梅君坐在看不清颜色的板凳上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衣袖,端过分量沉重的馄饨,往里加了好些辣浆与麻油,拌了拌才觉好些又觉不够,便朝那老汉道:“大爷能加点香菜么?”
老汉看向梅君笑呵呵的说道:“现很多人都吃不惯香菜,老汉我就没给公子加了!”边说道边给梅君舀了一勺放进碗里,又见碗里颜色通红便道:“公子是蜀中人么?只蜀中人才吃得这样辣劲又喜吃香菜的。”
梅君收回碗,道了声谢,才回老汉:“曾经是!“他语气低沉像是缅怀着什么。见老汉抓抓头似是不懂。他朝老汉露出一个澄净的笑容,复又端起碗埋头去吃了。
“嗡~~~嗡~~~嗡“......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浑厚幽扬的钟声,当最后一声钟声响起时,梅君正好吃下最后一个馄饨。
他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放在桌上,随即起身离开。
他踏着冷硬的石板砖行走在风里,眼前是层层叠起堆砌的石阶,大约三四十级的样子,斜斜地延伸上去,上面立着一个石中门,写着沉香寺几个大字。
半个月前,他从容川回来半道上收到了一张匿名的纸条,要他赶往这里,上面写着等他的人已不在了。他如今没甚要紧事,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在等他,唯一的便是在门中的花弄影了。这少年对他感情尤深,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跟在他后面,这次没带他一起,师兄还在闭关中,他怕是在门中不得安生了。如今他接到这张纸条,难道是花弄影出什么事了?“梅君没有多想,快马兼程得赶了回去。待回到破月门,花弄影果然不在,门中人却是道花弄影是去寻他了。
梅君走进寺内,里面纵然环绕着许多树木,虽是严冬时节,依然翠绿岸然,里面很是幽静,大概是此寺庙香火甚少,并没有什么香客,只看见一个洒扫的小沙弥。
小沙弥见他走来,有些惊喜,似是想不到会有香客前来,随即便起身迎向他,向他拂了一礼,问道:“施主可是来烧香的?“
梅君回他一礼笑道:“小师傅,我是来这祈求佛祖指引我找到有缘人的!“
小沙弥一脸诚挚,双手合十:“施主诚心,佛祖必会庇佑施主的。”
梅君淡笑,远山的眉悠悠远扬,“但愿如此!”顿了会儿只听他又道:“我的运气一向不会太差。”
小沙弥领他去了大雄宝殿随即便离去了。他面朝殿正中前的菩萨,目光沉静,神色悠然,开口道:”菩萨,我本不欲信佛,如今却是身在佛门之地,恐怕还要借您的运道,倒不知是不是缘分了,如此,梅君就叩您一拜!“
说罢,他一撩衣摆,先是单膝跪地,随即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再一俯身,便已朝地面磕下去了。
他利落起身,神色安然,拿过地上的一只蒲团,转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静静打坐起来。
门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他却浑然不知。
一阵脚步声从殿外响起渐渐地近了,视查的小沙弥正准备关殿门,忽的眸光一愰这才看见了暗影处的梅君,他有些惊奇:“施主竟是还没走么?”
梅君微微睁眼,上挑的丹凤眼看上去有些慵懒,他望向那小沙弥轻轻道:“小师傅不必管我,我得在这里等到佛祖给我指引的那人才行!”
小沙弥有些不解:“施主参透佛祖给的指引了么?”
他低着头,神色隐在昏暗的光线里,小沙弥只依稀看得见他苍白裸露的脸色,他的唇似是微微翘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小沙弥只听得他轻声道:“算是吧!”接着又道:”我就在这等着,小师傅自经忙去吧。”
小沙弥惊异:“天色已经晚了,我给施主安排禅房去休息吧!”
梅君朝他微笑:“多谢小师傅,不必了!”
小沙弥还想说些什么,见他摆了摆手,如此才作罢,心中却是想道真是个怪人。
当黎明第一缕阳光从窗户中洒进来时,他还在静静地垂坐着,身姿端得似松似竹。寺庙深处传来笃、笃、笃......的木鱼声与佛像前案几上袅袅燃着地沉香交融在一起,让他在这氛围里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忽然他眉目似是动了一下,接着便听他道:“即是来了,为何不见?多日不见老朋友你竟是变成缩头乌龟了么?”他似是很久没说话的缘故声音有些暗哑。
接着便见从大殿门口迈进了一个人影,此人身穿一件宽袖藏青色大褂,外罩一纯白袈裟,脑袋光光,明幻幻的脑袋下面是一张狭长的脸,淡淡的眉,上面吊捎着一双尖尖的眼,细长的鼻,淡薄的唇。
看起来一切都淡淡的,很新奇的长相,但却看了又使人想不起确切来。
那人撸着宽大的僧袍来到梅君的身旁,边看边绕着他走了两圈,嘴里还啧啧有声道:“奇了,奇了,你就怎知是我了,难道你一早就猜到是我了?我说梅君你多日不见怎还是这副德行,让我多耍耍威风不行么!”
梅君盯着张不留打量了片刻,这才展颜一笑,弯了两道上挑的凤眼,只见里面盛满了笑意,像是有碎碎的亮光铺在了漆黑的眸里,水光潋滟如春风过境般没来由得让张不留心里和煦了许多。
他薄唇轻启,语调轻柔:“你倒是变了许多,什么时候做起和尚来了,倒真让我吃惊!”
张不留见老友如此询问心中一片舒爽,慢悠悠道:“做和尚算什么,小爷我有什么是做不了的,只是那些都不稀得罢了,有什么比美酒、佳肴、美人来得痛快,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在世不及时行乐又怎对得起几十年光阴呢。”
“哦~”梅君语调上扬接着又道:“那又为何如此想不开,跑到这里做起和尚来了,做和尚可不易,没有美酒只有苦茶,没有佳肴只有稀粥,更别提美人了,还有那许多的三规五戒!”
仿佛被梅君说到心坎里,张不留大为感慨:“是啊,你说做和尚这么无趣,为什么偏偏还有那么多人做和尚,要不是我和别人打赌输了我才不跑到这鬼地方做什么屁和尚。”
听到这里梅君有些稀奇:“和人打赌?这倒是你的爱好,只是看你这样子竟是输了么!”
张不留神情却有些奇妙,他望向梅君道:“这个且稍后再说,先说说你是如何知道是我的。”
梅君挑眉一笑:”当我看到那张字条的时候就知道是你了。”
张不留面露疑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梅君伸了伸腿道:“我在纸上面闻到了你身上艾叶的味道!”
张不留道:“那也不一定就我身上有这味啊!”
梅君淡晒:“是啊,那么如果纸条上的字没有点句式呢,大概这世上只有像你这么懒的人才会这么干了。“
张不留这才大悟,猛一拍大腿道:”哎呀呀,我这习惯大概也就只有你知道了!“
梅君顿感生笑意道:”我来到这里时在小沙弥身上也闻到艾叶味道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跟他走得挺近,那么你肯定是在这座寺中了,我还在猜你大概什么时候才会出来见我!“
张不留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在考考你嘛,怕多日不见你变笨了那就不好办了。“
梅君听他这样说随即道:”你知道弄影去哪儿了?“
张不留神色这才正经起来道:”我不知道,但我看见一群脸上涂着油彩的鬼面黑衣人手里有他的剑,他们武功应当都还不错,且轻功很好!”
梅君颦眉:“轻功很好?“
张不留眼眸顿时转变得有些深沉,他幽幽道:“对,他们从我眼前晃过的速度大概只用了我从睁眼到闭眼的那会子功夫,不过他们的轻功还是比不得你行风公子,因为至少我在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中看见了花家那小子的剑!”
梅君转眸沉思,过了会儿才又听他道:”那你有在他们当中看见弄影吗?“
张不留摇摇头道:”没有!”
张不留见梅君垂头沉思,以为他在为花弄影担忧,随即宽慰他道:”只是看到了他的剑而已,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但是他知道每个人的武器对习武之人来说有多重要,然而现在他只能这样安慰他了。
梅君收回思虑道:“如此还是得多谢兄弟你了,改天一定请你喝顿好酒!”
张不留听罢展颜大笑道:”好,到时候没有好酒我可不应啊!“
梅君无奈抚额:”行,只不过你这副样子当真还能喝酒,我倒是很好奇是谁打赌竟然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