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
狭隘逼仄的山洞,空气中充斥着湿冷黏腻的怨气,阴冷的石壁由于红衣女鬼的靠近,逐渐渗出一层诡异的鲜血,湿哒哒的附在其上,血肉模糊中,翻动着咕嘟咕嘟的血泡,配合着越逼越近的鬼影,骇人至极。
黑发完全遮挡的脸庞,温婉阴凉的女声似乎带着嘲讽,又仿佛中邪一般娇笑着,原本应是搅动春水花枝乱颤的笑声,可惜从她嘴里,却是诡异阴气逼人。
“呵呵呵,小妹妹,你以为我会怕你这个玩意?”
随后,转瞬间她又变成另一幅面孔,僵硬的偏头似乎在询问,又似是不解,幽幽的,念叨着,“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情义本真礼焚行,什么又是佛法本是双全法!你骗我,你骗我!”
阿灯漫不经心的微笑着,眼底似乎潋滟过一抹金色,闪过失望,看着这个从头到尾自说自话的可怜女人,扣动扳机。
被激怒的女鬼周身戾气陡然翻腾,化作无数双黑手,尖叫一声,黑发无风自动形成一个巨大的磁场,此刻终于能隐约看见她那已经腐烂的眼珠子,一片赤红,鲜红如血的指甲刹那间疯狂变长,追魂夺命般朝阿灯刺去。
二者几乎是同时动作,下一刻,已见分晓。
“砰——”
一声枪响!
“啊啊——”
伴随着的是红衣女鬼凄厉的惨叫,再也不复刚才的温婉气质,通身怨气环绕,红衣慢慢渗出鲜血的颜色,黑发就像浸泡在水中一般变得湿透,没了实体的身子痉挛般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枪能够打中我?不可能的,你不过是一介凡人,卑鄙的人类!不可能,啊啊啊——”
红衣女鬼尖利刺耳的惨叫声,涨满了整个山洞,化作层层声浪,怨毒戾气附着其上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阿灯眼底的失望愈发浓烈,有些懊恼的嘟了嘟嘴巴,顺手给那边显然要被怨气憋死的风颂泽施了个咒法,如同上次那样,莹白色的光幕影影绰绰的将风颂泽笼罩其中,隔离了夹杂着怨毒的声浪侵袭。
只见风颂泽压抑憋闷的神情终于放松,惨白失血的脸色渐渐回暖,如沐春风般的暖意较与方才那诡异怨气好了太多,周身的压力陡然消失,令他放松的同时沉沉睡去,伴随着,那初生般的温暖。
见他睡去,阿灯这才笑眯眯的看向垂死挣扎的红衣女鬼,她那奋力一搏的声浪攻击,掠过她的身体,瞬间便犹如烟尘般消散,化作靡粉,不见踪影,更别提造成伤害了。
女鬼见此情景,颤抖得更厉害了,就连幻化的身子都虚幻了不少,完全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不!你不是人!人类怎么可能强大到这个地步!”
女鬼此时已经完全露出脸庞,瓜子脸小巧精细,皮肤惨白如纸,却并不美丽,反而格外惊悚。
她的整张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脸了,最基本的五官都被人用乱刀划伤,除了那摇摇欲坠腐烂的眼珠,她的嘴巴更是被人用锋利刀刃活生生割裂,开了好大一道口子,鲜血横流,牙齿舌头也残缺不全,本应娇俏的琼鼻被剜了去,血魔模糊。
整张脸都毁了,可见害她之人对她的怨恨程度。
怕她的鲜血脏了裙摆,阿灯退后几步,面上还是笑盈盈的,声音依旧干净轻软,“我的确不是人,至于我是个什么东西,干嘛要告诉你?”
说着阿灯收回手中的枪,又慢条斯理的拿过碎布擦拭着手上沾染的污渍,直到彻底干干净净,才满意的掀起唇瓣。
“你倒是蛮惨的,等了那个垃圾几百年,孤魂野鬼,落迫而无**回,可惜了。”
“你——”
女鬼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珠子红色渐渐消退,血肉连接处似乎支撑不住,没办法,只能靠双手托着,惊悚诡异中,莫名增添了一抹搞笑。
“你究竟是谁......”
女鬼眼底第一次升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恐惧。
即便她已经死了,但她的身上依旧有种种无法言说的秘密,她的记忆,她的爱人,这些都是她赖以生存的精神依托,可以说,这些东西哪怕变了质,也会使她的怨气一天天增强,变成更厉害的鬼。
她的修行不低,已经靠吞噬同类,吸收人类精气的方式修炼了三百年,很少有人能伤到她,她也渐渐开始无所畏惧——
直到在这里碰到了魔鬼!
已经死了一次,她却更加惜命,鬼怪是何其脆弱她比谁都清楚,活了那么久,偶尔也会遇上些所谓的奇人异士,但每一次她都能侥幸逃脱,然后越变越强。
可以说,她是很强大的厉鬼,一般小鬼遇到她都要俯首称臣。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更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除了她!她是魔鬼!
她的笑容,那么精致,美好的不似真人,却让她惊悚,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不似怨毒戾气,那是一种黑暗,深沉望不见底的黑暗。
“不负如来不负卿?呵呵,谁是他的如来,你,又是他的什么呢?”
阿灯没有理会她的惊疑不定,一挥手,风颂泽周身荧光散去,面色已经恢复红润,呼吸绵长,看起来好梦正酣,空气里细微的凉意使得他微微发抖。
天渐渐亮了,黑夜在这片森林中负隅顽抗。
已经有丝丝缕缕的光芒照射进来,吓得女鬼连连躲闪,狼狈不堪。
“你既然一直都待在这个山洞里。就还呆在这,一会我们会出去,晚上回来,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听你讲个故事。”
阿灯慵懒的伸了伸胳膊,漫不经心的样子,姿态却优雅的如同跳舞,真是麻烦呢,等离开了这里一定要把黑咖啡喝个够。
这样想着,她唇边的笑容更加温柔。
捧着眼珠子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