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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温水镇。

如其名,温温和和,犹如清水般通透,平安祥和的小镇。

青砖小路曲曲折折,铺满整个温水镇,热情洋溢的小贩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近乎将不远处的清湖荡出阵阵波纹。

乌禾最喜欢清湖上的石桥。

古老的时间在桥身上刻下一道一道痕迹,湖旁粗壮的垂柳如龙钟老人陪伴,微风阵阵,微甜的气息渐渐弥漫。

过往的人时不时的对她笑着打招呼,她也摆着大大的笑容回应,慢悠悠的晃过了一条又一条青砖古道。

阳光四溢。

惹得乌禾困意连连。

“乌禾老板!”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不远处骤然响起。

啊。

到家了。

乌禾有些费力的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了双手叉腰站在她面前的少女身上,觉得又开始有些麻烦,不自觉的挠了挠耳后:

“寒雨啊,店里生意怎么样?”

清脆入耳的鸟啼一声接着一声。

春风微凉。

少女的嘴角僵硬的扯了扯,费力的挤出声音:

“不怎么样!倒是乌禾老板您松心的很,借口给浴火屋送茶叶,实际又去哪里偷懒了吧?!”不然为什么去了两个时辰??温水镇并不大,来回明明才不到半个时辰,老板却整整用了一上午!

分明就是偷懒!

一想到这里,少女更加气急败坏,直直的贴在打了一个哈欠的素衣女人身后,转身进了店门:

“乌禾老板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天气凉了,正是客人上门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把茶叶卖出去更多才对……”

不大不小的店面。

长长的支架摆在木窗后,摊放着各种各样的茶叶小样。异色的香气经年不散,沁入空气。乌禾走向了柜台里面,百无聊赖的趴在了大大木桌上,耳边尽是少女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她不明白,明明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女,竟然比任何一个婆娘都要来的唠叨,都有些搞不清楚,寒雨到底是不是隐瞒了年纪。

“嗯嗯,我会努力。”

有些敷衍的回应了寒雨,目光不经意的扫了店内里屋,“藏生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我从早上来,就没有见到过他。”

或者说,她已经有一个月都没有见过藏生。

寒雨有些郁闷。

她在茶店已经待了两年,虽然只是帮帮晒晒茶叶,打扫卫生,工钱也并不是很高,却足足的令整个温水镇的少女羡慕的双眼发红。

仅仅是因为,藏生。

她自己分外的骄傲,可以和藏生相处在同一屋檐,也算是用尽她一生的运气。不止一次一次的幻想,他会发现她的清纯可爱,对她有一种格外的注意。

可!是——

两年了!

整整两年,她见到藏生的次数竟然超不过十次!更加可气的是,乌禾老板经常借口偷懒,无缘无故的消失半天,让她一个人守着冷清的茶店!

她郁闷的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

后来她才知道,藏生经常会清晨就会去山林练剑,有时中午也不会回来,等到天色暗下才会回到茶店。而她午饭回家去吃,下午也很早就离店,所以,她见到藏生的次数少的可怜。

不过,她依然记得乌禾老板一副小人得逞的样子,笑呵呵的冲她说:

“寒雨要努力啊,不然,藏生那孩子就被镇上的其他姑娘勾搭走了。”

哼——

她才不会信!

藏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女人勾引!!

茶香弥漫。

“乌禾老板。”她环抱着一个大大的筛盘,上面铺洒了薄薄的茶叶尖,翠绿翠绿的,晶莹好看,“这些是刚刚从后院的茶树上摘下的秋露,我先拿去后面晒干,烘焙就拜托您了。”

“好,好。”

乌禾低下眼睫,随意的应了她一声,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乌黑的眼睛,盯着愣在原地的寒雨,突然咧开嘴角,笑意很浓,“寒雨,秋露先放一放,要不要陪我去山林去看看藏生?”

******

寒雨提着漆黑的饭笼,有些晕晕乎乎的跟在素衣女人身后。

阳光充足。

抬眼望向女人的背影,近乎透明的衣袖静静的垂下,绣着蔓延花纹的领口似乎攀爬在她的皮肤,碎碎的发梢被挽起,别在耳后。素衣女人走的不快,像是在晒着太阳,本来就苍白的面色薄薄的,能看到极细的青筋。

乌禾老板人很好。

她在茶店的两年,虽然乌禾老板总是懒懒的,遇到事情都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却还是受到了她很多的照顾。这也是她在茶店干了很久的原因。只是——

乌禾老板还未成家。

明明快要年满三十,却没有任何要成家的意思。自从她懂事以来,她就经常在青砖古道的一侧瞧到那个店面不大的茶店,也会见到乌禾老板带着年纪很小的藏生坐在门口晒着阳光。虽然那个时候藏生就很安静,乌禾老板的笑容漫不经心,目光却暖暖的凝视着藏生的侧脸。

她以为藏生是乌禾老板的儿子,可是,她的母亲却说并不是那样的。那间茶店原本是藏生父亲的,当时乌禾老板被藏生父亲收留在店内做一些简单的杂役。后来,藏生父亲去世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一直维持茶店至今。

树木成荫。

阳光透过嫩叶,落在地上斑驳点点。

寒雨入神的凝视着素衣女人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跟着她,踩着她走过的痕迹,亦步亦趋。

“你瞧藏生。”

猛的被突然出声的乌禾打断,寒雨抬眼望去,呼吸瞬间停滞——

林间一角。

花叶飞舞。

如同夜色繁星,点缀世间。

墨黑的长发末梢沾上一片短叶,绛色衣衫缠绕肩部,冷清少年眉目很淡,目光漆黑深远,落在手指间紧紧握着长剑。他的唇角却很薄,颜色很浅。

他如一颗孤星,寒光四溢。

寒雨呆住。

她知道藏生绝色。上次见到他是一个月前,他练剑回来的很早,只是一瞥,转身进了里屋。可是——

他比上次更加美了几分。

美的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并没有寒气逼人,反而静的如同一幅淡画,却令人望而却步,只能远远站在一边,凝视他的面容。

******

“藏生,寒雨来看你了。”

“……”

啊?!

寒雨瞬间惊得心跳骤停!她完全没想到乌禾老板会声音那么大,慌得手里的饭笼几乎没有拿住,下意识的转身离去——

“躲什么啊,你不是想来看看藏生吗?”乌禾悄悄的站在了寒雨身后,双手用力的握住了她的肩部,不怀好意一笑,“去吧去吧,把饭笼拿给他。练剑是个力气活,不吃饱怎么行?”

寒雨哭丧着脸。

乌禾老板一点也不好!

暗暗的要挣脱掉乌禾的手腕,却如同被钢筋箍住,动弹不得。有些吃惊的瞅向笑眯眯的乌禾,没等反应,就被乌禾推着走到林间!

“乌禾老板……”

快要哭出声,寒雨整个脸色都吓得惨白。她是非常、非常的想见到藏生。可是,她不敢靠近他啊!藏生只能远远的仰望,从来没有想过会靠近他啊!

“乌禾。”

空气静下。

清凉的声音透过阳光,竟也冷几分。

寒雨立即停在原地,身后推着她的乌禾也松开了手腕。她小心翼翼的抬眼望了望站在原地的藏生。他生气了吗?还是不耐烦了?寒雨有些沮丧的撇了撇嘴角,强忍住委屈。

不过……

他直接唤了乌禾老板名字。

目光瞅了瞅身后的乌禾,明明乌禾老板要大出藏生很多,直接唤名字……寒雨突然很想离开,她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温水镇的石桥,温水镇的古道,温水镇的醉花阁……

“藏生这么凶,小心吓坏寒雨。”

乌禾有些无奈的挠了挠耳后的发丝,慢慢的走向林间的藏生,“不要糟蹋少女的心意啊,会遭到报应的藏生。”

藏生瞥了站在不远处显得很拘谨的少女。

移开目光,手指间的长剑在空中一划:“你回去吧。”

很吵。

藏生微微皱眉心,本来有些燥热的情绪慢慢的涌出。

“真淡漠啊。”

她叹口气,“现在的孩子都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不好惹啊……那我们把饭笼放在一边,吃的话,不要忘记去那边的小溪去清洗碟子。啊,还有,不要忘记把饭笼拿回去,你已经忘记过很多次了,回来找很麻烦……”

“……”

藏生暗自咬着下唇,皱了皱眉。

“知道了,我马上离开。”乌禾随声应和,“不要回去太晚,晚上我给你做一些好吃的,上次的烧藕好不好?”

“好。”

低声应了她,藏生乌黑的眼睛凝视长剑,映出耀眼的金色。

******

寒雨知道藏生很冷漠。

就算是在店里,她也是远远的望着他。而今天,虽然没有和他说话,却感觉乌禾老板让她见到了稍微有一点不一样的藏生。

“寒雨,对不起啊。”

地面的短草一寸一寸的。

寒雨回过神来,疑惑的抬眼望向走在身边的素衣女人。

林间的空气很清凉。

乌禾面容隐藏在阳光中,只剩一片漆黑阴影。

“啊,没有把你送到藏生身边,又只能让你远远的看着。”她有些挫败的拢了拢黑发,抱歉的望向她,“是不是很失望?”

“我没事的。”

寒雨腼腆了笑了笑,“我本来也没有勇气靠近藏生的……看见他我就觉得很好。”

“是吗……”

乌禾慢慢的停下脚步,“那个,寒雨——”

“哗——”

林间鸟群瞬间飞散。

寒雨愣愣的凝视着素衣女人认真的眼底,呼吸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感觉时间静了下来,凝神听着站在原地的女人的话。

乌禾声音低低的,眼睛直直的望向寒雨的面容,一字一句:

“虽然你现在还是不敢靠近他,我知道,你真的喜欢藏生。所以,能不能请你一直注视着他?那孩子太寂寞了,我很怕他会一个人生活一辈子。我拜托你,请你不管他变得如何,都不要让他一个人。”

寒雨永远都忘不了。

站在阳光阴影下的乌禾老板,嘴角一张一合。

目光却悲伤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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