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蜜场,面积是前面那个的两倍,几百根晶莹剔透的蓝色冰柱参天巨树般矗立在地面上,冰柱下开满了猩红的卍字兰。这些两米多高的巨花,放眼望去,犹如火海。
蜜场洞顶和洞壁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腔洞口,大的直径超过十米,小的也有五六米。
叶明瞻用眼睛数了一下,目力所及的范围内,腔洞的数量超过三十个。
上千只工蛾,在这些腔洞和遍布地面的卍字兰间往来穿梭。
从腔洞里飞出来时,它们只只通体雪白,仿佛从天而降的超大棉花糖;从花丛里飞回去时,它们个个腹部滚圆,泛着粉红色的荧光,宛如逆风升空的小型热气球。
叶明瞻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一万个人磨破嘴皮,他也不会相信内蒙古地下竟藏着一个如此奇妙的世界。
“走吧,你不是想看花蜜吗?”靳风说着,朝最近的一丛卍字兰走去。
叶明瞻赶紧跟过去。
两人把火焰喷射器放在地上,靳风蹲下了,叶明瞻跨到他肩膀上。
靳风站起来,走到一朵工蛾刚刚飞走的卍字兰前,叶明瞻骑在他肩上,刚好能看见这巨花的花芯。
卍字兰的花芯跟普通的两性花差不多,底部有个隆起的,像反扣的大铁锅似的雌蕊。雌蕊周围长着十几根粗得像扫帚柄,顶端的鹅黄色蕊头大得像球鞋的雄蕊。
奇怪的是,花芯里汪着一层血红的液体,卍字兰的雌蕊、雄蕊都泡在里面。
这液体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混着血腥味的野姜花香气。
叶明瞻拔出腰间的砍刀,伸进花芯里蘸了一下,发现这液体像糖稀一样黏糊糊的。
他把刀往更下面扎去,刀身没入这液体三分之一后,刀头碰到了一个硬得像水泥块的东西。他用力一捅,盘庚金属做成的帕兰刀轻松地扎透这硬东西,刀头从花萼下戳了出来。
“上面这些黏糊糊的就是它们的消化酶弄稀的蜜吧?”他问靳风。
“下面的是还没溶解的。花蜜从雌蕊的子房里沁出来,一碰到空气就会立刻凝固比铁还硬的固体。”靳风说。
“行了。”叶明瞻心满意足地从靳风肩膀上滑到地上,“咱们走吧。”
等他和靳风背好火焰喷射器准备出发时,被他的砍刀捅破的那朵卍字兰的花瓣已经发黄变色,皱得像揉过的牛皮纸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惊讶地指着那些花瓣。
“卍字兰很矫情,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完蛋。”靳风说,“前面那个蜜场里被兵蛾大片大片咬断的那些,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那些花瓣都变得跟烂木板一样了。”
“它们是真正的温室花朵,受不得半点儿委屈。”靳风侧身从这朵卍字兰的花茎边挤了进去。
叶明瞻提着火焰喷射器,也跟着挤了进去,“这哪儿是‘温室’?明明是个超级大冰室。”
他话音未落,背后就传来砰一声。
他回头一瞧,被他捅坏的那朵卍字兰已经从一人多高的花萼上掉下来,砸在地上。
他撇了下嘴,跟着靳风朝前面走去。
玄武窟里的东西样样都怪,这些花,雪灯蛾,秉烛果都像是外星生物,跟地球上的完全不是一个路数。蜜场、腔洞也是,还有那个钴蓝色的大瀑布,那些紫黑色的像玻璃一样闪闪发亮的岩石……
这里是古人建的,也就是说,这些东西——起码这些东西里有生命的,肯定是有意安置在这儿的。
有点儿生物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八千年前,地球上的植物、动物早完成进化了,跟今天的没多大区别。所以,如今的自然界里没有这些大花、大蛾子,八千年前也不可能有。
建造玄武窟的那帮家伙是从哪儿淘换来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
还有,他们干嘛要把这些大花、大蛾子放进用来抵御超级冷气团的灵窟里?既然是人为的,那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就绝对有用处。
卍字兰和雪灯蛾有什么作用呢?反正肯定不是为了让进来的后人张大嘴巴吃惊。
叶明瞻在心里琢磨这些的时间里,前面的靳组长一直自娱自乐,且歌且行。
靳组长唱的是阿黛尔,他最爱的“英国胖妞”。
卍字兰的花茎,就像片暗红色的竹海,无边无际,人走在里面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可靳组长却方向感十足,边唱歌边直线前进,好像他的透视眼能穿过这片暗红色的“汪洋”,看到目的地。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叶明瞻问。
“前面的一个腔洞,穿过它是个副巢。”靳风头也不回地说,“那个副巢有去主巢的捷径。”
“玄武窟的地图你都背下来了?”就算背下来了,在这片看不清周围,又没什么参照物的暗红汪洋里也不顶用吧?
“开玩笑。”靳风笑起来,“这儿有五百多个主巢,两千多副巢,蜜场有上万个,我吃多了撑的背这个。”
“主巢有五百多个?”叶明瞻大吃一惊,“也就是说,这儿有五百多只蛾后?我以为只有一只!”
“一个主巢一只。”靳风说,“每只蛾后统治着三四十个副巢里的兵蛾、工蛾。雪灯蛾的社会结构跟非洲稀树草原上的白蚁差不多,不过,它们比白蚁进化得更好,社会性更强。”
“怎么个强法?”
“平时这五百多只蛾后各自坐拥自己的小王国,互不干涉。可一旦哪个主巢受到威胁,那个巢里的蛾后就会释放攻击信息素。她的信息素,会让她的兵蛾倾巢出动,攻击威胁源,还能让其他蛾后知道她有危险了。其他蛾后就会释放信息素,把自己的兵蛾拨出一部分,协助她的兵蛾。”
“这么先进!白蚁巢之间可不会合作。雪灯蛾这都快赶上古希腊的城邦制了,平时城邦各自为政,战时所有城邦联和对敌。”
靳风停下来,转身看着叶明瞻,“你还知道古希腊城邦制呢?”
“就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空气,别人都是白痴!”
“中间的正确表达是‘中晓人和’。你下次背这句,人家就更不敢拿你当白痴了。”
叶明瞻踢了他一脚。
“好吧。”靳风咧嘴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我有一只小羊羔,小羊羔,小羊羔……长着一身洁白绒毛,洁白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