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日莫刚才的所作所为,你觉得是怎么回事?”靳风问。
“这么嘛——”叶明瞻用手电光在地上画圈圈,边走边琢磨,“西日莫这伙人临阵倒戈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他们真怕死,想卖你个人情,跟着你走条活路。”
“第二种呢?”
“他们被不想你死的人收买了。”
“宫岳肯定不是他们的买家。”
“是唐奇。如果那个杀琴师的连环杀手的雇主是唐奇,那西日莫这伙人应该也是被唐奇收买了。这叛徒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做出今天这个局,逼得我小舅不得不放你出来,他当然不想要个死人,他会千方百计让你活下来。”
“有道理。”靳风点点头。
“第三种可能是……”
“什么?”
“这种最离谱,不过也不是完全……”
“说吧。”
“沈敬斋会不会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想杀你?”
“好问题。”
“西日莫这伙人既不是怕死,也没被收买,可能只是在按沈敬斋的吩咐办事。”
“嗯……”很满意的鼻音,“如果让你把这三种可能性排排队呢?”
“最不可能的第三种可能性反而最大,然后是第二种。”
靳风饶有兴味地“哦”一声。
“沈敬斋这把年纪还坐在这么高的位置上,他能是省油的灯?他找来押你的人绝对是精挑细选,心腹中的心腹。这些人当中可能会有一两个怕死,也可能有谁被收买了,但绝对不会三个人都怕死,都被人收买。尤其是西日莫。”
“傻子也瞧得出来,沈敬斋很看重这家伙。”
“一个被他如此看重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背叛他。所以,西日莫这伙人很可能是按吩咐办事。证据就是,他们动了老方、龙勇,却没动沈浩天。”
“你能当三分之一个孔明了。”靳风说。
“沈敬斋为什么这么干?”叶明瞻想不通,“在监测站大楼前面,这老白毛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的模样,又让沈浩天拎着眼纹手铐来整你,现在却让手下放水?既然要放水,他干嘛不让沈浩天也放水?沈浩天刚才那通‘就义口号’可不像是事先背好的。”
“你总能问在点子上,明瞻。这些问题,都值得咱们动动脑子。不过,我想听听第二种可能。为什么你觉得西日莫几个还是可能被收买?”
“世上手眼通天的家伙多的是,不能排除有人就是有本事收买沈敬斋的心腹,既然他都能雇到那么厉害的杀手,半年杀了十三个人,国安部出马都逮不住。”
“如果他们是被人收买了,为什么他们动了老方、龙勇,却不动沈浩天?”
“可能想卖沈敬斋个人情,也可能想拿沈浩天威胁沈敬斋。”
“你能当三分之二个孔明了。”
“如果西日莫这伙人真是被收买了,就是唐奇吧?”
“可能是,也可能是别的家伙。”靳风用手电照了下表,“咱们下来还不到一小时。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不走到最后谁也猜不着,洗干净眼睛等着瞧吧。”
“你也没谱啊。你不是孔明吗?”
“就算是孔明,只用一个小时也弄不清这百十来号人里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叶明瞻“切”一声,“真不老实,没谱就没谱,死要面子活……”他话没说完就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绊了一下,往前一扑。
靳风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摔个嘴啃泥。
站稳后,他立刻把手电打向绊了他脚的东西,一条裹在橄榄色羽绒服里,壮实得像猪后腿的胳膊出现在光圈里。
他走过去蹲下一瞧,胳膊的主人正是壮汉老方。
这家伙四平八稳躺在积水的石砖地上,脖子以一种离奇的角度拗向右边。他嘴角流出混着血丝的唾液,双目圆瞪,盯着每一双从他面前经过的雪靴——如果他还能看见的话。
“走吧。”靳风把叶明瞻从地上拉起来。
“我只是让他们把他弄走……”
“对,所以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靳风拉着他大步流星。
走了没两分钟,前面隐约传来一阵阵轰轰声。
拐过两个弯后,轰轰声变成了隆隆巨响,通道左前方被秉烛果映得微微发黄的白雾里透进一线蓝光。
“什么声音?”叶明瞻问,“听着像瀑布。”
“就是瀑布。”靳风说。
又走了十多米,他们往左边一转,巨大的瀑布轰鸣和钴蓝色光线一起撞破浓雾,闯进通道里。
叶明瞻拔脚朝前面跑去,在雾蒙蒙的蓝光中跑了十多二十米,就冲出了通道。
眼前突然一片清明,他不由得站住脚,“啊”了一声。
他还以为整个玄武窟都笼罩在雾气里,他们只能靠秉烛果和狼眼手电在这鬼地方逛荡十小时呢。
“为什么?”他转身问背后慢吞吞走出通道的靳风。
靳风身后,白雾仍旧浓得化不开,却没有一丝溜出来,仿佛被一面无形的屏障挡在了通道里。
“什么为什么?”靳风笑着看着他,“没头没脑的。”
“为什么不会跑出来?”他指着被“困”在通道里的白雾。
靳风拉着他折回通道前,两米宽,四米多高的通道出口,就像个狭长的门框嵌在光滑的紫黑色峭壁上。
靳风摘下他的手套,“掌心向上。”
他翻过手掌,靳风把他的四个指头放回雾气里,掌心和拇指留在通道外。
他手掌上立刻传来一阵强大的冲击力,浓雾和通道外空气的交界处似乎有一股垂直向下的强大气流。
他抬头一瞧,通道出口的横梁上有条石缝,气流应该就来自这石缝。
靠近石缝下方的白雾,就像挂在鼓风机前的白纱一样,疯狂地翻搅着卷回通道内。他手掌周围的白雾虽然也在气流的阻断下被迫折返通道,但速度明显不如上面那些。
他把手电塞给靳风,两手伸进冷冰冰的雾气里使劲往外扇。
没有一缕白雾跑出来。
他捂住一捧雾气,双手飞快地抽出通道外,打开手一瞧,还是不见一星半点儿白雾。
“风帘?”他问。
“强力风帘。”靳风点点头,“你出来的时候跑的太快,所以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