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山林中,树影斑驳,年轻的守林人赵沐一只手拿着一根木棒,一只手拎着套到的山鸡走在蜿蜒的山道上。他三十出头,朴实的面孔带着笑容,常年山林行走,所以身板结实,身手矫健。
赵沐的妻子巴小兰已经怀胎九月,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生,所以便在山中下了套子,看能抓到野兔、山鸡之类的给巴小兰补一补,手上正在扑棱翅膀的山鸡就是那个倒霉的猎物。
一阵风在山林中刮过,整片树木哗哗作响,不是那种令人身心愉悦的凉风习习,而是犹如鬼哭狼嚎一般,苍翠的绿色仿佛蒙上了一层阴气。
低眉看路的赵沐感觉到刺骨的严寒,他猛的一抬头,有一股心惊肉跳、胆战心寒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有大灾祸就要发生,让他打心底的战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赵沐想到家中的妻子,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他不顾山路陡峭,撒开脚就向山下跑,边跑边声嘶力竭的高声喊道:“小兰,不要出来!不要出门啊!”
他想让这声音传到山脚下的家中,可是声音只在空气中飘荡,散碎进山风中消散了。
山脚下一个不大的小村子,文家村,几十户人家的样子。村子并不富裕,大部分是土房子,偶尔那么几间青砖房。
紧靠山林的一座小木屋就是赵沐的家,小木屋与周边的人家有一段距离。
木屋中巴小兰在熟睡,突然被腹部猛烈的疼痛所唤醒。
她感觉到下身温热,有暖流流出,伸手摸过,看到手上的鲜红,想到那些大姐大婶的话,忙慌张的叫起来,“赵沐,我羊水破了,孩子可能要出生了!赵沐,你在哪?赵沐!”
巴小兰焦急的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声。现在距离预产期还有三周多,所以赵沐放心出去的。
见没有人应声,巴小兰惶急的顾不得丈夫的吩咐,挣扎着从床上挪了下来,要去找邻人帮忙,把孩子接生下来。
她拖着笨拙的身体,艰难的爬到门口去推门。
可是木门被赵沐关的很紧,巴小兰挣扎拍着门,大声喊叫道:“有人吗?外面有人嘛?谁来帮帮我!赵沐,你在哪里?”
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混着灰尘,粘在脸上很是狼狈,而腹部的疼痛更是让她声嘶力竭的喊叫起来。
稍近处的人家的文大娘听到了动静,她知道小兰是挺着大肚子的,急忙赶了过来,她隔着门板焦急喊道:“小兰,你怎么了,小兰?”。
“孩子要生出来了,可是赵沐不在。”巴小兰哑着嗓子欣喜的说道:“文大娘,你帮帮我。”
“你等等,我马上叫人过来。”文大娘一听这生死攸关的事情,只是看到门上严实的锁,知道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忙去找人来帮忙。
热心的村人很快赶过来,用柴刀把锁敲掉,打开门,却看清门前拦着两道红绳,村人很是奇怪,赵家这是有什么讲究不成?
救人要紧,村人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两刀上去把红绳砍断。
红绳断掉的瞬间,村人仿佛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村人心里有些奇怪,可是眼前巴小兰情况危机,便没有多留意。
木屋一个肉眼不可见的能量罩消失了,一道晦暗的波动从小屋中向外散发,穿过山林传到遥远的一个未知之地。漫过山林时,犹如山风吹过,风过后,山林安静了一下,随即猛烈骚动起来。
在文大娘和几个妇女的帮助下,巴小兰艰难的生下一个皮肤红皱的小男婴,虽然不足月,但是归功于赵沐不时从山中弄些猎物来给巴小兰补身体,所以男婴并不算瘦小。
接生的文大娘很是奇怪,男婴没有大声哭叫,而是小嘴紧绷,两只本应闭着的眼睛也大睁,四处看着,好像在恐惧什么的样子。
文大娘抓着小腿把婴孩倒立过来,想拍他的屁股,让他哭出声来,却突然惊恐的大叫一声,险些松手把婴儿扔到地上。
原来她在婴儿的背部看到一个图案,虽然婴儿湿漉漉的皮肤有些皱巴巴的,但是她仍旧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可怕的骷髅羊头,而且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放佛有双阴森恐怖的眼睛在看着她,那是魔鬼的标记。
几个妇女也看到了,顿时脸上的喜色消失,变得惶恐不安起来,一个胆子小的妇女干脆直接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婴儿应该是被倒抓着不舒服,大声挣扎着哭叫起来。
这个时候赵沐才大汗淋漓的跑了回来,正在院子里烧开水的村人高兴的向他打招呼:“赵沐,是不是知道自己有儿子了,跑的这么快。山鸡正好,可以给小兰做汤。”
赵沐阴沉着脸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捡起门口的断掉的红绳,更是满脸铁青。他把手上的山鸡向地上猛的一扔,双眼冒着怒火、声色俱厉的冲着屋内的几个中老年妇女大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文大娘已经收摄了心神,把婴儿用干棉布擦干净,毕竟只是一个图案而已,她在心中宽慰自己,说不定只是个巧合,可是赵沐的暴怒模样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这时从山林起了阴凉的风,一只黑色的乌鸦落到到院子的树上,两只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睛向下看着,忽然嘎嘎的叫了起来。
院子里的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刺耳叫声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到树上蹲着一只乌鸦,“呸,原来是你这丧门星!这大喜的日子,你填什么乱?”
俗话说“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村人拿起长杆子就去驱赶,乌鸦从树上飞离,在院子上空盘旋的飞了起来,同时嘎嘎的乱叫。随后越来越多的乌鸦飞了过来,它们在院子上空组成了一个黑色漩涡,发出难听的噪声,将院子遮的黑暗起来。
村人驱赶不走,看着情形太诡异,心里有些发毛,招呼也不打就回家关紧了房门。
远远的山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狼嚎,赵沐脸色灰白,心知已经被发现,他从文大娘手中抢过婴儿,冷冰冰的说道:“你们快点回家,谢谢你们的帮忙,现在家里不方便招待。”
文大娘几个人也感觉到不对,这七月的天却变成了霜降时的寒冷温度,乌鸦当头盘旋、山中狼嚎,婴儿背上骷髅头,处处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便也慌张的赶回家去。
赵沐看着大手中的婴儿叹息了一声,你怎么出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男婴可能是感觉到父亲的气息,小手晃晃的,忽然碰到了赵沐的手指,便牢牢的抓在手中,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小脸上露出安心的神色。
手指的握紧、男婴脸上的安心,使得赵沐感觉到了血脉相连的兴奋,他看看床上卧着的、十分虚弱的妻子巴小兰,为人父、为人夫的强烈感觉涌上心头,他振奋起来。
赵沐小心的托着男婴放到巴小兰的身旁,用准备好的小被子盖了盖,然后伸手从胸前摸出一个老旧的香囊,从里面掏出一张符咒,毫不犹豫的一把撕掉。
巴小兰睁开眼睛,虚弱的问道:“沐,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沐轻轻的理了理她额头上了乱发,“没什么,只是被找到了而已。你放心,我已经通知周爷爷了,他很快就到。”
巴小兰一阵失神,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一般。结婚的时候,一个老道士来主持的婚礼,更是布置了这么一个房间让自己怀孕的时候不要到外面。赵沐说是躲避仇家,山里人信鬼神,所以就同意在小屋内住了下来。
“你的仇家到底是谁?”
“我也不清楚,周爷爷说是赵家是宋朝皇族的一脉,在逃难中中了元人巫师的诅咒,我们这些后人无论在哪里都能被找到,必须要把诅咒封印住才行。”赵沐怜惜的看着婴儿说道:“孩子背后的那个胎记就是诅咒,现在红绳断掉,禁制被破,他的气息被发觉了。”
说到这里,他用手指了指头顶:“你听,现在屋顶上面盘旋着大群的乌鸦,那些是仇家的耳目、爪牙,很快狼就要下山了,可能还有其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