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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是杨丽!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衫,下身着一条发白的牛仔裤......她看上去很憔悴:两颊消瘦,眼圈儿发红,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的样子,她站立的姿势都好像是倾斜的......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相望着,赵欲晓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强忍着泪水犹豫了很久,才把双手缓缓伸向了杨丽,温情地拍了拍她的双肩......

杨丽注视着他的目光都是颤抖的;手也是冰凉的......

“欲晓哥”——随着杨丽的这一声凄楚的呼唤,她终于哭了出来,她抖索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待赵欲晓把她让进了房间,杨丽才把情绪稳定下来,才把她来邯郸的前后经过向他娓娓道来......

原来,杨丽被父母锁进房间后,曾试图着从窗口里逃出来,但窗被钢筋网罩得牢牢的,她未能成功。待后来母亲为她打开锁,她发疯般跑到了门外......可这时大街上哪里还有赵欲晓的影子?她返转回家,骑上自行车,把车踩得像飞一样快,直奔昆山长途汽车站,而后把车子往站台边一停,就乘长途公共汽车只身来到了SH。当她独自心灰意冷地走在SH火车站的站台上,只恨不得一头撞向飞驰的列车......

在杨丽的心目中,赵欲晓是她最值得信赖的人,他质朴、善良、勤劳、坚韧,有理想、有抱负,他虽然不太成熟,甚至目前还很失意,但他从不屈从于生活和命运的安排,始终为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信心百倍的抗争着的这股勇气与执着,就很让人感动。只要有他这个‘’不安分的音符‘’在她身边跳动,她便觉得自己永远是幸福和满足的。善良、宽厚的他总能给她一种安全、平和、温馨、甜蜜的感觉......

自赵欲晓离开昆山后,杨丽的父母丝毫不理睬女儿的心事,他们竟还托了个媒人加紧为女儿寻个婆家——他们想靠时间的推移和移情别恋来让女儿忘掉那个远方人。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让他们乐不可支,村支书的独子——王贵竟然早已经看上他们的女儿了。

杨丽刚刚初中毕业便随父母做生意了。正因为父母太看重钱,她才过早辍学。但她依然还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她尤其爱读港台女作家的言情小说,她向往书中所描绘的那种‘’真正的爱情‘’,她很厌恶那些物质上富有,但精神上贫乏的人,更不愿让自己的思想受世俗的束缚。她觉得与赵欲晓在一起的日子忘却了俗物,每日的生活都是那么的幸福和浪漫,就像生活在书中的爱情世界里......这是个个性很强的姑娘,为摆脱父母的管束,她宁愿单独做生意、宁愿只身到一个企业做勤杂工。而为了她心爱的人,为了她心中纯真的爱情,她更是天南海北都敢去闯......

自赵欲晓走后,她恨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她恨他为什么这样无情,这么不懂她的心——说离开就离开了;她更恨一切太仓促,竟连他一份详细的通讯地址都没留下。然而爱的力量是伟大的......不久她就把这所有的恨都转化成了对他的爱......为了能找到她的欲晓哥,她又来到了他们一起工作过的昆太精密铸造有限公司,以“为赵欲晓寄去他丢的东西”为由,查询了有关档案,准确地获悉了他家乡的地址和其他情况,又及时为他的父母写了封信......为防止她父母的阻挠,在信中她未留下自家的地址,而把一个很要好的小姐妹的通讯地址留给了他们。几天后,她的小姐妹便把赵欲晓父母的回信转交给了她。眼看荒唐的父母要她和村支书的独子王贵订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而且王贵这些天又经常借故纠缠她,更是她忍无可忍。她就一刻也不再耽搁了......她狠下心来,为父母在自己房间的枕边留了张纸条,写明了她一定要找到赵欲晓的决心......为了防备在出门时遇上父母或熟人,她任何行李也不敢带,悄悄地溜出了家门......乘长途公共汽车直奔SH。而后又踏上了北上的196次列车......

那个王贵比她大三岁,王贵的父亲在她的记忆中好像一直是他们的村支书......王贵自小就俨然是个阔少,总有几个‘’随从‘’跟着他前呼后拥。王贵因学习差,一再留级,最后竟和她成了同班同学......

后来,杨丽初中毕业就随父母在外地做生意,每次年底回家都能听闻一些王贵的恶行:在集贸市场欺行霸市;在饭店白吃白喝......她恨透了这种人!

自长大后,杨丽的思想渐渐成熟,她的独立意识更强了。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和王贵这样的人相处呢?她又怎么能忍受和自己相爱的欲晓哥分开呢?

可是,当她来到了邯郸——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费了好多周折才找到了赵欲晓父母信上所写的那家玻璃钢公司。可听有关人员讲,赵欲晓已经更换了单位,新的去向不清楚......这个消息,无疑使她所存的一线希望也落空了。她强忍着泪水,用自己身上所带不多的钱交了住宿费,才在市中心的一个国营旅馆里住了下来。她一进房间,便一头扎在了枕头上放声痛哭起来......

哭了一夜,让眼泪把枕巾都湿透了......她却哭出了主意:她在旅馆里为赵欲晓的父母又去了封信(因为上次老人们的信中只留了他的工作单位地址而没有留住址——她只希望这是老人们的一时疏忽):只要有希望,她就能坚持......后来,她便来到了这个城市的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每日都盯着过往的人流,期待着他的出现......

眼看自己身上所带的钱快用光了,可赵欲晓父母的回信还未寄来,她真想赌气回到南方的家。可是一想到这一生一世他们或许就更难相见了,她便又坚强了起来:她在邯郸中国银行里低价卖掉了手上的金戒指(当时黄金市价每克一百元,而中国银行黄金每克收购价只有七十五元),她用这些钱的一部分在市区近郊租了间民房,又买了辆旧自行车(旅馆住宿每日的花费太大)。为找一份工作,她又在一个职业介绍所交了三十元的中介费(只为尽快找到工作),方开始在郊区的一个个体门市里做营业员——她只想边工作边等待消息。营业员每月工资是150元,每日都要站着工作,工时长达十几个小时。每当从门市上下班,她便拖着疲惫的腿,首先来到那个旅馆里,看看有没有赵欲晓父母的回信,而后再到那个繁华的十字路口去寻觅匆匆人流中的那个他......为了省钱,她也不再去想家中常吃的金华火腿、鲜荔枝,野核桃,梅菜扣肉,大米饭了;她每顿饭都是蘸着甜面酱,只吃半个馒头,每天的总花费都不到一元钱。她的心中是苦涩的,但也是幸福的。为了能找到他——她的那个欲晓哥,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什么样的苦也能忍......。

那一天,当她在旅馆里看到了赵欲晓父母的回信时,她一下子喜极而泣:因为他的父母的确知道他的住处——真的是疏忽,图省事儿而大意忘写了。她激动地双手捂着脸,幸福地抽泣着......那个天天都见面的好心的女服务员,忙跑过来安慰着她......生活总是喜欢这样和人们开着玩笑:她的住处距赵欲晓的住处仅仅只有数百米左右!几成咫尺天涯之憾——她也住在小北堡村。

赵欲晓含着眼泪听完了杨丽的诉说,他再也不忍心当着这个单纯而执着的女孩子的面,说出让她回江南老家的话了......

在内心深处,他虽然一直都特别钟爱着这个充满浪漫和幻想,心地纯善、性格倔强的女孩子,但是严峻的生活现实又使得他不得不把自己深厚的情感隐藏起来。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男人,却整日里还都在为最起码的生存而奋争着,而现在更是一贫如洗,穷得只剩下了一点点可怜的做人的尊严了。时下的困境,已使他实在不忍心再去连累一个人——否则他内心的愧疚感就会更深。他只想:让生活的艰难与自己的冷漠促使杨丽收起幻想和浪漫,使她回心转意......虽然他也是同样深深的爱着她。

难道我连去爱的权利也没有了吗?......赵欲晓在心中暗暗问着自己,暗暗恨着自己。

所有的酸楚一泻千里般发泄了出来,杨丽哭诉了许久,这才想起他们该吃晚饭了,她不禁又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边用纸巾擦着眼泪,便迅速跑到附近的菜市场里买来馒头和蔬菜;还没等赵欲晓醒过神来,她又从他的房东那里借来了炉火和锅、碗、筷子等。不一会儿,一桌简单而可口的饭菜就做好了......她又忙着为他盛饭、夹菜,还用那双美丽而温情的大眼睛,不时偷偷的看着他......

赵欲晓感到自己的头上都快冒出汗了,他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家庭般“的爱了......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遥远的梦里,他想起了母亲,也想起了那温馨的母爱......在这个世界上被人疼,被人爱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啊!......可是,当他又一次接触到杨丽那温柔而纯净的目光,他顿感自己的心像被针扎一般疼。他益加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可爱、单纯的杨丽跟着自己受贫困的煎熬了......

很晚,小杨丽才离开了他的住处......赵欲晓只把她送到了她住处的大门外。

送走了杨丽,赵欲晓久久难以入眠......他横下了一条心:一定要想办法让杨丽离开!......他打消了马上更换单位的念头,他只希望让贫困与冷漠把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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