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道,水云间
大殿前,殷邪独身飞在空中,其俯视着位于他脚下的云千象,随即,他甩一甩红袍,探出两只手,并托起了两片血团,在上处凝结着。
血光聚合,于无垠中自如穿梭,宛若是一片冲激天地的沧海浪涛,淹没了下方的一众军士。
血色铺下,洒在兵士们的脸上、身上,再渗透皮肉,浸入到他们体内的各条经脉中,然后,输送至全身,刺痛着他们的神经,逼得他们欲罢不能。
回望,眼下的两方阵营,皆是受到了殷邪施下的血雨,所致使战斗,有了缓滞。
打看着,眼前交战的卒士们,虽然凶暴依旧,但是拼杀的力气,明显的迟慢了很多,可见,他们果实是受到了血尊的灵气牵制,遭了苦痛。
身形,在空上荡着,殷邪绝不管下方人的死活,他仅是四肢摊开,起着一种遮天蔽日之势,其任凭着血气在他周身飘摇着,飞荡着,似雾,似云,似要素裹大地。
至此,血衫飘飘,殷邪露出手脚,凌空扭动着,宛似一个妙曼的舞者,婀娜多姿,舞态生风。
即时,长者手掌弯折,血气浓郁了一分,身条摆动,血气狂暴了一分,步履轻巧,血气波荡了一分,待其两眼冷光一现时,这血气,便是冲天而降,拍击四方。
上空,像是凝结了一个赤色的大圆盘,被殷邪举在了头顶,而他,则是奸笑着,注视着其下处一副赴死神态的云千象,略感怜悯。
少顷,殷邪掌中抬着的红色圆盘止住了波动,而他亦是在这一时,将之对准了云千象,其后横眉,甩手,掷了下去,并长吼一声。
“血舞归天破”
吟啸声动荡,伴着暴戾的血团,击毁了石像,拨乱了气流,此刻,石块崩解,土地塌陷,偌大的内院中,风云搅弄,天光无华,正像是一处炼狱般,收割着卑弱的生命。
血影盖长天,不见明光现。但凡眼睛所能捕捉之位域,绝未有一点的光亮透入,就像是驱不散的雾,或如挥不走的云,腾绕不绝。
高空,赤色光盘即要落地,云千象用尽了全身的能量,本打算着孤注一掷,负隅顽抗,借以死中求生。然而,幻想往往都是美好的,可这结果,终归是不能尽如人意。
想来,以他云千象之修为,怎可抵得过血尊之盛威?
当血盘爆响的那一刻,水云间中,就类似于烧起了一场熊熊的烈火,焚毁了兵卒们的肉体凡躯,燃尽了甲士们的苟且之心,不留残余。
光火燃亮之地,腥味荡起之所,血色炸崩离解之间,云千象的身体,瞬即被气浪拍得飞起,其宛似随风飘动的柳絮,游荡着,悠扬着,款款而舞。
上方,浮动在头顶的云千象,决然能感受得到,自己体内的骨骼,碎裂了几根,经脉,亦是扯断了几条,由此可说,其已经与一个废人,别无二样了。
他时,受人尊崇的水云间主上,现在,沦为了一个四肢俱损的废人,这种位置落差,令得云千象的眼眶中,不禁落下了一滴滚烫。
回首一生,他为了权势而征战,追思过往,他为了地位而挞伐,可是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什么?
于妻子而言,他不是一个好夫君,于爱女而言,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于兵士而言,他也不是一个好统帅。长者走到今日,悔不当时,都怪他早前被利欲熏了心,蒙了眼,可是现在,皆已晚矣。
或有实言道,云千象,就是因权力,才步入了这样不复的境地。
由古到今,皆是这般,若想夺得权位,就是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终,才可能有机会,推一朝尊主上位。因而,其绝非是他人空想的那般,靠一人,施一力,就可登入无上。
回看六道中,将近于所有的主尊,皆是踩着百万人的尸骨,方才上了高位。而至于那些曾由他们发起,却被历史遗忘的战事,无论是哪一场,都比今时的屠虐,仁慈了太多。
欲念不断,征伐不休,古时如此,当今,亦是如此。
现下里,吃了惨痛教训的云千象,其身体伏在地上,动弹不得。而于此时,水云间的另外一方,凌阎与琼生两人,也是感应到了,这凶虐的战斗。
水云间,囚狱
一处暗无天日的地界,四处竖着冰寒的铁栏,既有着光泽细滑之质感,又有着牢不可破之坚韧,确实算得上是一方锁人的好处所。
望眼,铁架内,困着两名少年,其中一名,身着一袭紫袍,腰上配着一把断刀,其容颜露着冷肃,俏脸显着坚毅,实为性情刚强之人。而另外一人,他披着一身黑袍,且是遮住了半张脸,见上去,竟显得尤为神秘。
不需多言,这二人,便是几日前被云千象困住的凌阎与琼生,此刻,他们被禁锢在这狭小的牢狱之中,衔冤负屈。
不过,虽是受了些屈辱,但两人却并无怨言,他们只是安静的在这暗狱中盘坐着,彼此不语。
幽暗的地域,吹着阵阵彻骨的阴风,于此,两人便在这透了心的冷寒中,静坐着。
多时,后处的黑袍少年,徒然起身,其神光流转着,向外张望着,口中,碎碎念道,“修罗道的人,居然来得这么快?”
“什么?”听言,凌阎也站了起来,其向外探看着,面露惶恐,脸色惨白,并且惊问道,“你是说,殷邪,他……来了?”
“没错”琼生答出了一声肯定,再而,其把头向下埋了些,伤声言道,“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而这水云间,恐怕注定是要毁了”
语落,琼生略感伤怀,身于六道之中,搏杀已属常事,但切身经历之后,其心中,竟难免还是有些悲楚。少年,本是归于自然,却无法掌控自然,这可谓是麒妖族,莫大的悲哀。
再看凌阎,自他听得修罗道攻来时,便是软了身子。思虑些时,少年以手扶着前额,其声调微弱着,向琼生再问道,“你……你知道……小汐她……”
说到一半,凌阎便没了勇气,因而,他就只好哀悯着目光,看向了琼生,而后者也深知其意,并未等他问出,就回答了他。
“你放心吧,云汐姑娘很安全”说着,琼生就把视线转向了这囚狱的前处,其卷着黑袍,又言道,“她来了……”
话音刚落,暗狱中,就有一个女孩闯了进来,只见她面无血色,动作慌乱,一路快跑,直奔铁栅栏的前处。
女孩到了狱门之前,掏出了一把钥匙,旋即,其摸索着打开了门,急声对凌阎二人道,“小阎哥哥,你们快走,我趁父君不注意,就借着机会,过来放出你们,你们快撤……”
“小汐”凌阎喝出一声,打断了云汐的话,尔后,其握住了女孩的香肩,对他言道,“我都知道了,殷邪来了,我们一起走吧……”
“不”这一刻,女孩再也忍耐不住,她哭出了音,拼着全身的力气,一把挣脱了凌阎的怀抱。
嗓音,嘶哑着,女孩嚎啕大哭,其眼中的泪水,就像泄洪一般,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末了,女孩向后退着,其一边擦着泪,一边哀声言道,“父亲他还在殷邪的手里,我不能走……”
“不管我多么讨厌他,不管我多么恨他,他毕竟是我的父君,我不能撇下他,绝不”
云汐说完,泣不成声,凌阎看向她,心,也是疼了起来。
静默着,凌阎再次上前,其环抱住了云汐的腰身,俯首贴在女孩散着香气的长发上,并在她耳边,轻笑着低语道,“小汐,如果要留下来,就让我陪你吧,总之,就是死,我也要守你到最后一刻,因为……”
“我爱你,挫骨扬灰,虽死不悔”
凌阎柔声说着,云汐的眼泪流着,许久,女孩便不自主的把头贴向了男孩的侧脸处,口中亦是轻唤着,“小阎哥哥……”
至此,两人紧紧相拥,而在他们后处,琼生,不免有些尴尬。
又过了数时,琼生才是扯起了衣袖,其不合时宜的干咳了一声,并拉紧了黑袍,再而,开口道,“你们两人,暂且不必伤感,等下我会借用引雷珠的力量,打开一处隧道,你们进入之内,自然就会得救”
“哦?真的吗?”高兴着,凌阎忽而抬起了头,其开眉笑眼着,喜不自禁,些时后,他又有所不信,便再度回问了一句,“生哥,咱们真的能一起出去吗?”
“嗯”琼生点点头,凌阎见后,就更为兴奋了。
“太好了”凌阎喜出望外,笑个不停,却不知在这时,琼生的身体,竟泛着一阵的冰冷,而其面色,也是透出了些较平常有所不同的苍白。
实际上,若要动用引雷珠,必须要以灵气将之催发。这对琼生而言,倒也并不困难,只因他,是上古麒妖。
然而,也正因为琼生的麒妖身份,他若引动引雷珠,所付出的代价,同样的,亦是极为惨重的。
简单而言,对于麒妖来讲,这引雷珠,他们在一生中,也就只能催化一次。
一次之后,必将身亡,这也就说明,琼生他,已做好了准备,以身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