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天的青山,一座座延绵卧于天边。白云环绕青山,山顶没于云海!
这些青山上的植物太过葱郁,以至于让映入眼帘的一幕,格外显眼。
那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它夹杂在雄壮的青山群中,阳光洒过,就像一块碧色地毯上镶嵌的宝石,熠熠发光。好不耀眼。
当然,也有人会觉得这座石头山就像一个美人脸蛋上的一颗痣,没有增添其妩媚,反而让“青山群”这个美人黯然失色。
世事莫不如此,世人也莫不如此,有人弃之若履,有人却喜爱有加。
至于别人怎么看这座石头山,如今凝神看向石头山方向的牧乾却是管不着,也懒得管。
牧乾本该持刀的右手,此时正扶着一根木棍,微微颤抖着。那把名震泽西的绣水刀被他潦草的挎于身侧。
看着远方的石头山,牧乾沉沉的呼了口气。半年的长途跋涉和途中大半时间的不眠不休,这让年过三十的牧乾已经到了极限。若非他身手了得,若非他坚毅不拔,绝难用半年时间横穿泽国到达此地。
这一片群山峻岭,名字就叫青山。而石头山却不叫石头山,它有一个很雅致的名字——济世峰。
青山济世峰就是牧乾此次的目的地。因为这里有一个人,有一个牧乾必须请到的人。
济世峰,远处看去不过弹丸之地。牧乾却用了最后的韧性和力气,才蹒跚爬到山腰处。
一身破烂的牧乾,顾不得观赏此时宛如仙境的青山风景。只是紧紧盯着前方山腰背风处的茅舍。
“泽国牧乾求见石师!望不吝赐见。”牧乾倚着木棍,弯腰抱拳,声嘶力竭。
清朗的男声从茅屋内缓缓响起“泽国,你是牧顶天的儿子?”
“回石师话,正是晚辈!”牧乾恭敬回道。
“昔年一别,匆匆三十年,你还是来了!且进屋一叙。”茅屋里的声音随山风而来,竟说不出的萧索。
毕竟三十岁的壮年男人,原地站立片刻的牧乾,身姿挺拔不少。“遵命!”牧乾恭敬的走到屋门,推门而入。
刚进门的牧乾只觉强光一闪,眯眼定睛看去却看到一对浩如星空却又波澜不惊的眸子。
勇武称世的牧乾竟不敢再看,慌忙中低下头盯着自己那双万金难求、却已破烂不堪的红熊长靴。
如芒在背的感觉渐渐消散,牧乾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一目可见的屋内,看向盘膝坐在蒲团上的男人。
“他是一个年轻人”这是牧乾对眼前人的第一印象。“可是他却满头白发”紧接着牧乾否定了自己的第一印象。
此时,屋内盘膝而坐的白发年轻人,业已恢复正常人的目光,他温文尔雅,一身灰袍,两袖轻摆,说不出的淡然安宁。
牧乾看着面前这位本应和自己父亲年龄相当的年轻人,回忆着临行时,父亲对石师的介绍和对自己的嘱咐。
“三十年前你出生后,身体尚算康健,但你的母亲却因为早产,神疲体虚。为父遍寻名医,但所有大夫都说她仅有两年寿命!偶然之时,为父听说青山有狐,血狐之血可补益产妇身亏,于是我昼夜兼程赶赴青山。也就是那时,为父认识了石开石先生。”
“他博学多才,他神秘莫测,你需谨记,要以师礼待之,没有他当年出手相救,你母亲或许已经撒手人寰。”父亲的话语在牧乾脑海中翻涌。
“是你的女儿生病了?”石开右边眉毛轻挑。
思绪被打断的牧乾一惊,自己还没开口,眼前的男人却已经道出自己的来意和原因。
牧乾跪倒在地,纳头便叩。“晚辈此来确为女儿,在此之前晚辈感谢石师对我母亲的活命之恩,以及对父亲的成全之恩!”
石开皱皱眉头,“你的父亲没有和你说吗?我不喜欢这些屈膝大礼。坐下说话!”
跪着叩头的牧乾僵了片刻,乖乖的席地而坐。
看着蹑手蹑脚的牧乾,石开微微一笑。温和而又歉疚的说道“你此来何为,我已知晓,但我却不能离开此处。至于令爱,她不能来,我不能去,药石又无解。只是难为你空跑这一趟。”
牧乾听罢,脸色煞白,绝望的重新跪倒在前,颤抖着道“吾女'还真'年幼,却饱受煎熬。求石师垂怜!...”说到此处,牧乾已经虎目含泪。
石开轻叹口气“我何尝不知!若你提前半年而来,我就陪你走一趟又何妨?”石开话音未落,轻微的咔咔声忽然有节奏的响起。
牧乾含泪的双目圆睁,目瞪口呆看去,只见石开散乱的发髻上,插着的红色发簪在扭动着,原来,它是活物。
石开侧耳沉默,牧乾着急却又放肆不得,只如热锅上的蚂蚁。
沉默的环境维持了半柱香,石开散乱的目光渐渐凝聚。而他的发簪又恢复原状。只是此时的牧乾看去,却感觉那支发簪红的耀眼,红如鲜血滚烫。
“也罢,世事如棋,红尘如丝,是石某太想当然了,石某就下山走一遭!”石开轻抚着头上的发簪,双眼却看向远方,迷离着。似看穿了茅屋,看穿了青山,看穿了世事,也看穿了时间。
牧乾却混不在意此时石开的黯然,他只是欣喜若狂,他只是不停的道谢,不停的呢喃“还真,爹爹不会再让你哭,不会再让你疼!”
石开看着喜色如儿童的牧乾,轻声自语说道“你知道令爱为何会如此吗?其实源头在我!在你到来之时我就应该想到,疏而不漏的才是天,可笑我苦等30年,功成即将,却又功亏于溃。怨得谁来?红狐?自己?亦或者是牧顶天?...”
……
石开和牧乾并肩站在山腰处,石开看着磅礴的云海席卷青山群峰,云卷云舒。牧乾看着眼前略显清瘦的男人,一肚子疑问,却不好意思开口。
石开抬头看向济世峰的山顶,负手挺胸,向着山顶,聚音成丝道“苏红,我要下山了,你也离开吧,这里要变天了!他日,若涉身红尘,你我再见!”
说完,石开当先一步迈出,两袖飞扬,牧乾手握绣水刀,紧随石开,下山而去。
济世峰顶,一片微型石林,一抹红影窜出,那是一只狐狸,美轮美奂,妩媚的双眼中,清泪汹涌流淌,不舍的看向那道灰色人影,清脆的哭腔喊道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你还没看过我人身模样,他日相遇,你还会认识苏红吗?
呜呜...你真当这里是宝地吗?没有你,苏红才懒得逗留!苏红才不讨厌绿色!坏蛋,我不会传音,你都听不到我的道别!呜呜呜...”
随着呜咽声,血狐苏红头也不回的奔向那茫茫青山。
前进中的石开,微微一顿,眼角湿润,苦涩笑笑,呢喃着“听得到,我可以听到的...认识的,你无论何种变化,我都认识的!”
因为石开的停顿,牧乾差点撞到了他。牧乾疑惑的问道“石师,我好像听到了人声...”
“哪里来的人声,是风声吧?”随着石开的回答,一阵风如约吹来,牧乾紧了紧了风吹的衣领。原来,真是风声。
就在石开、牧乾离开后一天,石头山疯狂生长出青草、树木,远远看去,石头山已经变成了浅绿色,相信用不了多久,它就成了青山的一份子……
所有事情都是这样,烟消云散不一定是消失,往往它是被同化,它是融入了...
下山后的石开,就像苏红小狐狸,却是再没有回头看一眼济世峰——石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