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千默却并没选择最方便的捷运,搭上公交,择一个靠窗位置。每一个红灯处,总有机车奇迹般地穿梭在狭小车缝间,他们是台湾的一道独特风景,初来此地的人常常讶异这里的摩的数量。
下个红灯处,是个十字街口,相反方向的车辆开始穿梭,摩的依然走在最前面,因为它们的矫捷灵活。油门声“隆隆”地响着,时而尖锐像泼妇骂街,时而沉闷如老翁咯痰。千默皱着眉,紧紧闭上眼,她向来讨厌这种声音。真正开始记事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仅有的记忆就是,吵架后父亲开着重型机车离家的声音,轰轰作响,蔓延去很远、很远。那样的声音总令人心惊胆战,似乎有一股吞噬的力量。尽管如此,童年的无数个黑夜里,她总是竭力搜索那种声音,可再也没听见过,她对声音的敏感也许就从那时开始。
又快到圣诞节,节日气氛向来不会体谅一个失落者的情绪。街景依旧绚烂,只是由视神经传递后,全变成灰度图片。这一年,她弄丢了爱情,差点又失去亲情;这一年,西元2016年。
离家两站的地方,千默提前下了车。一整天,恨不得每隔一小时给阿嫲打一通电话。她多希望可以随时了解阿公的情况,但转念一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频繁的关心只会造成阿嫲更多的压力和担忧。所以,明明担心得要命,还是稳住了七上八下的心。
倚着一颗行道树,惴惴不安地拨通电话,“阿嫲,是我。阿公今天情况怎样?有没有好转?你自己身体还好吧?”,不等阿嫲回答,千默一股脑儿地道出心中的担忧。
“还好还好,你不用担心,这里有我。你好好工作,我们就放心了。”,阿嫲知道千默的性子,这孩子从小贴心孝顺,可就是认死理。若不是拿健康威胁她,她是不会回去上班的。
“你不要骗我,有任何事都要第一个同我说。你跟医生讲,只要对病情有改善的药,我们都用,这几年我有些存钱,你别担心。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本该是自己的责任,却让年迈的阿嫲承担,千默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自从得知阿公生病的消息后,她一直不敢回忆过去,任何一个普通的生活片段都会变成一颗强大的催泪弹。现在,她不能哭,哭只能令她更加看不清前方的路。
挂掉电话,阿嫲看着仍旧沉睡的老伴,轻轻捋着他的胡子,自言自语道:“老伴儿啊,你到底要躺倒什么时候,孙女把你急啊。这孩子,我们没白带,你该高兴高兴……”
收拾收拾心情,又走去百米远。千默这才想起包里的名片,拿出来一看,马上意识到这就是交涉多年的房东代理——景先生。突然有种错觉,命运就是一个圈,圈圈圆圆圈圈,绕不开、逃不掉。并没多想为什么景白要学音乐,更没多想林璃秋为什么请她来教,她现在只需要钱。
景白的电话,她存过,屏幕上闪着几个字——“经纪人”,当时和怀北开玩笑,说他专业代理7年,真像个经纪人,干错把名字也改成了这个。现在,她却又成了他的私人老师,多么滑稽的关系。
“景先生,您好。我是……”,千默还没说完,景白直接抢过话去。
“你是千默小姐?我有你的号码。哈哈~~有事吗?”,话里有些小得意,好像猜对有啥奖励似的。
“林先生,林璃秋先生让我做你音乐指导,我以为你清楚这事呢。”,当事人居然都不知道,林璃秋不会是忽悠她吧,千默心里打起了鼓。
“哦,哦~~不好意思,我忙糊涂了,是有这事,是有这事。你有什么建议或安排?有时间坐下来谈谈?”,景白恍然大悟,定是璃秋想跟怀北套近乎,打着帮他找老师的幌子,想办法拉拢怀北身边的人。不过,找个妹子做老师,他似乎并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