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聪明难,装糊涂更难。气氛有些怪,两人尴尬地笑。怀北心里早就翻了船:顺着说,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明眼人说亮话,倒也省事;转念一想,要是会错了意,别说还做朋友,以后见面多尴尬。反复权衡,还是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走一步看一步吧,人力之上还有缘分。
和门卫大叔打了声招呼,车开进小区,停在公寓楼下。怀北将外套和围巾整齐搁在椅背上,道过谢推门而去。尽管心里头感觉很温暖,口头上总是冰冰的得体。怀北讨厌这样的自己,周全令她永远感受不到极致的、不计后果的快乐。但,有何办法呢,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到底,理性的背后其实是深不见底的自卑,害怕背叛,害怕分离,害怕一切不可控的情感。
眼看怀北消失在拐角电梯,璃秋并没有急着离去,伸手触及还有余温的围巾,系在自己的脖子上。抬头望着,及至一盏灯亮,方才发动引擎。怀北很不喜欢抹黑亮灯,晃眼的瞬间总提醒她一个人的事实。没有拨开窗帘,从错缝中看去,车正拐过弯。
感情犹如一把沙,握松了、捏紧了都会加速流失。这把劲关乎两个人的节奏与感觉。怀北突然发现,感情才是世界上最难权衡的东西。倒宁愿做个哑巴,语言总令人失色。
夜色慢慢流淌,窗外的雨虽然小了些,但依然密集。玻璃的水痕令街灯更显朦胧,出租车开着雾灯穿梭雨中。窝在家里,突然感觉很幸福,躲在小楼成一统,管它几多雨和风。有一首歌总是听不厌,无论旋律还是歌词:雨伞弄丢在下雨天,还没回应手机也没电,久别重逢却赶时间,事与愿违不断天天上演,无能为力的瞬间,骗自己爱能克服一切……
雨天总是多愁,突然想起千默来,很想告诉她今天的发现。手机响过两声后挂断,隔了几秒千默回拨过来。
“北。”,电话里头声音沙哑,怀北一时发憷,一种不祥的预感。
“千默,是你吧,怎么了?”,不敢问,但又不能不问,怀北压低嗓门,电话那头出奇安静。
“北,阿公病了。我在医院里。”,病房尽头,“安全出口”四个字闪着不合时宜的绿色。千默贴着墙壁立着,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冲得鼻子发酸。
“怎样了?你不要太担心。”,跟自己的病人或家属做沟通时总能处理好感性的界限,但面对闺蜜,这条界线被放大到无限远。做不到,因为心比脑更懂情。
“中风后8天,他们一直瞒着我。我在想要不要转院台北,方便照顾他们。”,怀北就是神经科大夫,她的话在千默看来都是金科玉律。
“默,你要稳住。中风是常见病,治疗指南明确,在哪儿都不差。如果转院奔波反而增加感染风险,如果需要进一步治疗,我会帮忙联系。”,即使看不见,怀北也知道千默在哭。
“……阿公到现在还不清醒,我担心他……,担心他一直这样下去。”,千默再也忍不住,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