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东面,沿着那段半石板半土的路,就通往江边,那里是江的源头,附近的植被被水润泽得格外茂盛。开春后,就会有年轻的身影出现在江边,朵朵从未去过,因为那里都是成双成对的,她去实在有些煞风景。
谁说“重色轻友”是男生的专利,女生也一样哦,朵朵就被寝室的姐妹们下过套。
那天中午吃过饭后,朵朵正想美美地睡上一觉,下午没课,可以睡到自然醒,大姐和老幺忽然神秘地出现在寝室,一起把朵朵从床上拉起来。
“你们两个干嘛?不去和男朋友甜蜜,来骚扰我做甚”
“我们去江边玩呗,今天天气多好,别辜负了大好春光”
“找你们那位去吧,我去多没意思”
“他们下午有课,快点起来啊”,二人不由分说把朵朵从被窝里拖出来。
一行三人往江边走去,半路上遇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大姐男友、老幺舞伴,还有“他乡”,一看就是早有预谋。朵朵这时要往回走是不太现实的,只好硬着头皮干笑两声。
一路上,“他乡”开心地唱着歌,大姐和男友、老幺和舞伴故意跑得远远的,把朵朵扔在后面“他乡”身边,朵朵自然明白他们的用意,却也无可奈何。
说来凑巧,路上偏逢冰雹和骤雨,大家只得暂时躲避起来,又很自然地分成三组,大姐男友和老幺舞伴虽然知道保护自己的女伴,但他们更爱惜自己,只有“他乡”傻傻地站在那儿替朵朵挡避风雨,他的衣服、裤子都湿了。
雨、雹终于停了,大家面临着两种选择,一是回去,二是在泥泞的小径上继续前进,直到到达目标——江边,他们选择了后者。为了暖和些,大家小跑起来,朵朵实在是又冷又累,跑不快,“他乡”就跟在朵朵后面慢慢跑,还提示朵朵别扭了脚。
终于到了江边,映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江水美得令人窒息,让人流连忘返。大姐男友跑得飞快,不知到哪去了,老幺舞伴也没了影儿,只有“他乡”还在几个女生身边。
回来的路上,虽然很累,但大家都很兴奋,这次经历就像语文课文中的《雨中登泰山》,如果没有这场雨雪,也许就不会体会到那种来自大自然的风暴的刺激,也不会体会到朋友的援助之情。
年轻人就是这样,累归累,嘴仍然闲不住,大姐让朵朵点歌“他乡”唱,朵朵当然不会上她的当,大姐男友就在旁边喊,“唱《想说爱你不容易》吧”,于是“他乡”开始唱,他们却偷偷地笑,唱到关键那句“想说爱你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时,声音戛然而止,气氛有些特别,大姐男友在旁打趣,“这点勇气都没有呀”。
这次难忘的春游,在朵朵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特别亲切,她觉得“他乡”像一个兄长般可以依靠,是上天派来保护她的人,但又不同于和徐非梦间的感情,或许“他乡”的特质正是徐非梦身上所缺少的吧。
然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却让朵朵有些无法面对。
春游后的周末舞会,几乎没有人请朵朵跳舞了,只有“他乡”频频来请,原因是舞会里男生绝大多数是体育系的,他们都和“他乡”很熟。
这让朵朵很不开心,她又不是“他乡”的什么人。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乡”的邀请,“他乡”很沮丧,坐在同学那儿,低着头,沉默不语。大姐的男友过来劝说朵朵,也被朵朵句句带刺地顶回去。
朵朵觉得特别烦闷,就想出去走走,“他乡”也跟出来。他们在操场上走了一会儿,“他乡”问朵朵对他是什么印象,朵朵说“像个大哥哥”,他很注意地听着。“他乡”讲话很逗,也很讲分寸,可就是不切入正题,他不说,朵朵也无法表明态度。无论朵朵如何引导,“他乡”都不说,朵朵也没办法,不知不觉已聊到10点半,可什么问题都没解决,朵朵只好收兵。
后来的事,就是“他乡”经常来找,朵朵经常躲藏,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乡”,就只好躲避。朵朵偶尔也会去舞会,总会看到“他乡”沉默地倚在桌边,看着她和别的男生跳舞,朵朵也玩得并不开心。
一个人习惯了单身,反而不习惯他人的走近,况且在朵朵那样的年龄,在本来就错综复杂的爱情面前,她更是无从分辨,不知所措。也或许在她的心里有一种爱与喜欢之间的感情。
直到那天晚上,老幺在舞伴的寝室喝完酒回来,说起“他乡”的情形。“‘他乡’今天都喝多了,他很痛苦,说这几年都过去了,这几个月却过不去,他对你用情太深,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陷进去”,朵朵听了这几句,心里有些难受,阻止老幺再说下去。可老幺还是忍不住讲下去,“‘他乡’一遍又一遍地唱着那天去江边唱过的歌,很失意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酸,他还要去把头发剃光了,要不是理发师说天气冷的话,谁也拦不住他”。
朵朵那夜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不知是感动还是愧疚,“他乡”是个好人,她却无情地伤害了他的痴情。朵朵辗转反侧,体会着失眠的滋味。
第二天早晨,朵朵吃不下饭,在老幺的鼓励下,她决定去找“他乡”谈谈,他明后天就要回家实习了。朵朵去班级找“他乡”,他出来看见朵朵,很惊喜,朵朵发现了他的变化:头发短了许多。“他乡”说下午来找朵朵。
中午,朵朵刚洗完衣服回来,“他乡”就来敲门了。他们朝江边方向走,风很大,听不清彼此说话的声音,“他乡”问了好几遍昨晚老幺对朵朵说了什么没有,他担心自己酒后失言。
风太大,他们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沉默了半天,“他乡”终于冒出一句,“真残酷,让我爱上了你”,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朵朵发现“他乡”在发抖,问他冷么,他说他现在很紧张。朵朵有些犹豫了,但还是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谢谢你,可我一直把你当作一个哥哥”。“他乡”说他以前也是,可后来发现对她的感情超出了友谊,他原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对朵朵说出那句“我爱你”,可终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朵朵是他的初恋。
不知何时,“他乡”已把朵朵抱在怀里,而朵朵也没反抗,她太贪恋这种久违的温暖了,原来她并不是孤独的刺猬,她依然渴望来自异性的爱。“他乡”小声对朵朵说他想吻她,朵朵这才挣脱开,“你应该把初吻留给你所爱又爱你的女孩”,“他乡”很失望,“我只想把它给我所爱的人,至于她爱不爱我并不重要”。
“他乡”最终还是答应了做朵朵的“哥哥”,并向朵朵保证他会遵守诺言。江风阵阵,流水潺潺,“他乡”凝望着朵朵的脸,“数十年后,当你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模糊的时候,唯一清晰的是你的长发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