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在洛星眼里,雪浅宸就是个冷血无情到了极致的人,却救了他两次,而他,亲自害了她。甚至最后,他才知道,她至高无上的目光,也曾为他停留过。她用死,给了他生,待他重回神位之日,她白衣缟素之时。哪怕最后他那样耀眼,却再也遍寻不见记忆中的白月光。
最开始,他还不叫洛星,也不是可以睥睨天下的神王,最开始,她还没有感情,也在千年的等待里丧失希望。
最开始,他那么卑微狼狈,跟数年后那个光芒万丈、称霸天下的他比,真的是糟糕透了。
【一】
“浅宸……”洛星愣愣的抚上女子苍白的脸,不顾衣袖已沾满鲜血,执起她早已冰凉的手,放在心口。
望着雪花纷飞的天空,他如释重负的笑了,颤巍巍站起来,一步步向崖边走去,纵身一跃。
极速的下坠着,漫天皆白,只剩下死亡,他抱着她,就好像以前那般安然无恙,快坠落在崖底的那一刻,他沙哑的说:
“浅宸,你看。”他颤抖的闭上眼:“终于下雪了。”
回忆一幕幕涌来,记忆深处,是那年雨中,并不见得有多么美好,但那时,他还没有失去她。
......
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洛星挣扎着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想要逃掉,却又被人一掌击翻在地,浑身的疼痛让他麻木的神经又苏醒过来,雨水混合着血水,伤口受了浸泡开始发白,大块大块的烂掉,匕首在伤口上又划出一个个口子,疼的几乎快要晕过去,让他活下来的,是执念,还有雪浅宸。
一股强大的力道涌来,他模糊的看到一众人在被弹出的瞬间灰飞烟灭,只有一摊血迹证明那不是幻觉。
他想爬起来,却无济于事,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突然感觉雨停了,费力的抬头,一柄素伞打在他的上方,白衣的女子缓缓俯下身来,他当真觉得那时候的她好看的伤天害理,绝美的眸子可以胜过一切珠玉,就跟玉帝派下来拯救他的仙子一样。
“没死?”女子空灵好听的声音在雨帘里绽开,却清冷的很,让人感觉不到她是个有血有肉的存在。
“救…救我。”雨点密密麻麻的落下,女子站起了身,他沙哑着嗓子,竭力吐出几个字。
女子漆如点墨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眸中没有一点波澜划过,半响,开口道:
“我为什么要救你?”话里有几分嘲笑他的感觉。
“我以为…”他刚才还以为女子灭了那些追杀他的人是想要救他,但现在事实证明他的确想多了。
女子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方才开口:“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么?”
他自暴自弃的闭上眼,从没想过自己会不是被人打死,而是带着满身的伤口在雨里淋死,这种死法,甚是窝囊。
“救你也可以,只是…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语气带了命令的感觉,居高临下的说出来,他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容不得他拒绝。
自此之后,他就被拉进万丈深渊,再也回不去。
待再次醒来,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消失,正当他万般惊讶之时,冰凉如冬日深潭之水般的声音就传来了:
“醒了?”话语中带着几丝不耐烦的意味。
关于那天的记忆潮水一般涌来,他翻身下床,匍匐在地,施施然摆了摆袖子,神色难得的庄重:
“属下花冥殇叩见主人。”话语里是他察觉不到的颤抖。
“日后你不再是花冥殇,你叫洛星,你亦不再是皇室遗留的小皇子,以后,你就是东宫一品暗卫。”
话音刚落,女子站起身,向殿外走去,然后蓦地回首:
“雪浅宸。”随即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一人愕然。
的确,他之前是皇室的小皇子,也是即将荣登太子之位的人,却突遭变故,沦为北荒蛮族阶下囚,五年中每天都痛不欲生。出逃的那天也就是雪浅宸救下他的那天。
却不想等他回来,涂岭国花氏皇族已亡,而当今的皇帝是个女子,更让人不解,她就是雪浅宸。
他把心中的疑问一个个都在侍女口中得知。
之前还为雪浅宸为什么知道他身份疑惑,现在想来以她帝君的身份,弹指一挥湮灭蛮族高手的能力,算无遗策的头脑,哪怕是在最肮脏险恶的官场,应该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思索了良久,他问:
“姐姐,你可知,她是个怎样的人?”
侍女微微一愣,眼里满是对传奇人物的那种钦佩。
这些年,花氏王族因后继无人而亡,朝中混乱,奸佞之臣妄图谋反,在叛军攻入大殿时,雪浅宸出现了。
她只身一人击垮数万叛军,随即登了王位,当了这天下第一人,即位不久,迅速平稳各方****。挥师南下,一举攻破周边国家数座城池,现在涂岭国已今非昔比,疆土面积扩大了十倍不止。世人都传,说涂岭国当今的帝君是个万分狠戾的少女,有着祸国的妖孽长相,鬼谷子一般的谋策,以及世人无法比拟的逆天之力。
“说起公子现在是一品暗卫,那日后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子的伤,也是只有圣上才能在不过半日的时间内治好,估摸着圣上快要下朝了。公子若再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行告退了。”
“稍等!”他喊住侍女:“圣上还有几时下朝?”
侍女并未回头,丢下三个字后扬长而去:“一盏茶。”
他开始环顾四周,难以压抑住心里激动,他现在已经回到了这里,日后若努力争取,想必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是指日可待的,只是雪浅宸…他微微颦起了眉头。
侍女果真没骗他,不多不少,一盏茶的功夫,雪浅宸就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说:
“明日你去东宫,跟宋毓学些本领,三年后,你必须以东宫第一暗卫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又是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就做了决定。
第二天,他收拾好了行囊,独自一人走向东宫,也就是从那时起,走上了一条寂寞的帝王路。
雪浅宸望了几眼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素来没有任何表情的她扯了扯嘴角,犹自绽出一抹苦笑。
窗外飘起了雪花,涂岭因为地势原因,很难见到雪,即使是在严冬,通常也只有浠沥沥的雨罢了。
她抬头看天,了然道:“涂岭,连你都知道他回来了吗?”
雪浅宸飞身上了屋檐,她的寝宫是皇城最高的塔楼,遍观天下,她此时清楚的看到,一个落寞的背影走向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