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妇见识了林梵的手段,病急乱投医。她丈夫开了一家镖局,儿子跟随父亲走镖,在海京城也算是有了一份家业。
前些日子,父子二人去了海京以北的俊天城押送货物,这俊天城靠近陈龙道,偶有妖兽出没。妇人丈夫拳脚了得,走了几次镖相当顺利,不料上个月走镖遇见妖兽,一个照面就被妖兽拍死了,而他的儿子也受了重伤,最重要的是身中剧毒,如今命悬一线。
妇人慌了手脚,多方打听之下知道修士有莫大神通,身怀仙药能够起死回生。今天就是打算从那个大汉身上买取仙药,要说金银财宝妇人想想办法还能拼凑一些,可那大汉口中的灵石,她听都没听过。
林梵听妇人说完,心中无奈,看来这妇人是把他看成了把死人医活的神仙了。
“夫人,我并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恐怕救不了令公子了。”林梵摇摇头说道。林家是有些丹药,能起到固本培元的作用,也可以延年益寿,可要说能够起死回生是决然不可能的。
夫人一听林梵这么说,脸色更加苍白了。林梵不忍,心中想起了当初在海底捡宝,八爪鱼也随身携带了几个小瓶子,想来里面装的就是用来疗伤的丹药,可惜一颗也没剩下,不然倒可以给这妇人一颗。
不过八爪鱼自己都没有靠丹药活过来,估计那丹药效果也一般。林梵不再言语,转身下楼,不再理会妇人。
走在热闹的街上,林梵渐渐忘记刚才的插曲,没有注意天空布满乌云,骤然下起了雨。道路上的行人加快脚步,偌大得集市转眼就没有了人影。
雨势越来越大,一道闪电从远处袭来,紧随其后的是滚滚闷雷。街道两旁的柳树在雨中挣扎着,像一个即将逝去的老者苟延残喘。
林梵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自己出生那夜,也是如此人间景象。他伸出手,雨水落在掌中,一股清凉油然而生。
夏天,要结束了么?
黄昏雨停,林梵迈入林家新院时一片肃静。由外院转入内院,管事奴仆都低着头丛丛走过,林梵皱眉赶到疑惑。
期间遇见林家大总管林裴行色茫然,差一点撞到林梵。
“林总管,出了何事?”林梵拦住林裴。
“三少爷……老爷……老爷他过世了。”林裴目露哀伤。
林梵心头晴天霹雳,楞在那里。祖父……
他今天并没有去跟林谷风请安,前些日子刚向祖父请教修炼问题,当时祖父看起来虽然精神不佳,可远远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林梵回神,快速走向林谷风的院落,还未走进大门,就看到祖父房间外占满了人。众人看林梵到来,让出一条小道。
林梵脸色惨白,忽然想起刚才在酒楼遇见的那个美妇,一样是生死离别,原来发生在自己身边,心真的很痛。直到此刻,他最深的感觉却是无法相信。
缓缓推开门,看到母亲,二婶,三婶,还有家中唯一有所担当的男人,林忠岳。
林忠岳面容悲伤,跪拜在床前,床上躺着以为白发苍苍的老者,林家家主林谷风。
许静走向林梵,泪眼婆娑,拉着林梵的手。
“去给你祖父跪下吧。”
原以为举家搬迁至海京城,远离是非,林家能够得到应有的安稳。林谷风大限将至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心里应该都有准备,然而当事情突然来临,仍旧打了林家一个措手不及。
林家小辈三人,林谧与林若彤不在身前,只有林梵自己在家,还错过了与祖父的最后一面。后来听母亲许静说,祖父走得很安详,没有任何人知道。直到用餐,林总管推门而入才发现林谷风没有了呼吸。
深夜,张家。
“老二,你确定林谷风死了?”张家家主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二儿子张志斌。
“爹,不会错的。消息是从林家内部传来,他林家如今还没有对外发丧,想来也是怕有心人惦记林谷风死后出现大乱。”张志斌笑着开口。
“林谷风虽然大限将至,可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张卫东闭着眼睛思量着什么,张志斌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确认消息之后,赶紧跑到张卫东面前邀功,至于事情真假自有他爹权衡,首先这个伶俐就不是他大哥张志峰能够相提并论的。
“嗯……无论林谷风是死是活,再等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嘿嘿,他林谷风有计,我张卫东未必就无谋了。南山郡要变天,谁也拦不住。”张卫东对于林谷风有着不可言明的嫉妒,几百年中林谷风在修为上一直压着他一头,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了以往的顾忌。
林谷风去世第三天,林忠岳出于某种考虑并没有大肆举办葬礼。这在张志斌看来,更加确定那老东西是真的死了。发丧当日,张卫东带着三个儿子火速来到了海京城,只留下老四张志远在家留守。
灵堂外下起冷雨,房间内并没有哭泣声,棺木前的火盆照亮周围。林梵表情有些木然,林忠岳显得心事重重。林谷风生前没有交代任何东西,走得太过突然,以后林家如何就真真地落在他的肩上。
院外一阵嘈杂,林忠岳眉头紧皱心中不悦。起身向外走去,还没迈出房门,表情一僵。来的,
竟然这么快!
张卫东面带微笑,身后是老大张志峰,老二张志斌,老三张志书。父子四人表情各异,但无不给人幸灾乐祸的感觉。
“忠岳啊,这就是你得不对了,林前辈过世,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是瞧不起我张家吗?”张卫东看到林忠岳出门,先扣了顶大帽子。
林忠岳表情难看,他知道父亲过世,这张家一定会落井下石,他甚至知道张志斌安排在海京城的监视者。但没想到消息传递的那么快,林谷风走得急,并没有告诉他如何应对张家。
现在张卫东带着三个儿子上门,明显是不怀好意。林忠岳纵有千难万难,也不允许父亲发丧之日有人大闹灵堂。
“张家主,父亲临终交代丧事从简,所以就没有告知好友,还请见谅!”林忠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哦?林前辈为南山郡鞠躬尽瘁,如今坐化登仙,老夫怎么也要过来上一炷香。”张卫东右手抚须,镇定自若。
“况且,林前辈生前没有告诉你,要把林家之前借我张家的东西归还吗?”放下右手,张卫东盯着林忠岳微笑着说。
“张家主何出此言,林家与张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从未听家父说过曾向张家借东西。”林忠岳感到不妙,沉声说道。
“呵呵,当年林前辈向张家借枯蝎战甲抵抗兽潮,那时你还未出生,不知道此事倒不能怪你。”张卫东神情不变。
灵堂内林梵众人也已起身,听到外面张卫东的话感到愤怒。枯蝎战甲是当年林谷风从南隐宗带回来的宝物,怎么可能是从张家借的。
“哼!枯蝎战甲是家父参加南隐宗秘境,自己从一处遗迹得来,怎么会是从张家借的!”林忠岳听到张卫东的话,怒火中烧,这分明就是贪恋林家的宝贝,找了一个蹩脚的托词。
张志峰看到林忠岳如此形态,上前一步就要撕破嘴脸。张卫东左手一伸拦住莽撞的大儿子,转头依然挂着笑容。
“此事以后再说,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要先给林前辈上香的。”张卫东看了一眼灵堂内漆黑的棺木,话锋一转。
林忠岳双眼一眯,猜不透张卫东的想法。但也不愿现在激起矛盾,一侧身让出门口。张卫东见此,上前迈入灵堂。林家的直系亲属都站在两侧,目中也都充斥着怒火。
张卫东不理会众人的眼光,看着眼前的棺木思绪万千。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林谷风过世符合常情,毕竟金丹期修士的寿命摆在那里,林谷风纵然修为高深,也不能逃避自然规律。
可在他的心里,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南山郡有两座山,一座叫做南山,一座就叫做林谷风,并不只说他的修为高,更在于他行事老练,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但是林谷风既然已经摆明车马,他张卫东也不是不敢接下。今天就借机灭了林家,至于林家在南隐宗的三个小辈倒是不成问题。刑法堂的一个小妾而已,自己在南隐宗不是没有手段,不怕她将来找麻烦。
这些事情都是张卫东之前已经想好的,如今就看这林谷风是真死,还是炸死。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炷香,走到棺木正前方。身后则是三个儿子站成三角,隐隐约约把众人隔开。林忠岳没有多想,反而站在一旁的林梵往棺木附近靠近几步。
张卫东没有理睬林梵的举动,一个凝液未到的小娃娃,他一只手能够拍死一箩筐。张卫东点燃香,微微弯腰。
突然,看似颇为恭敬的张卫东右脚发力,脚下石板崩裂,瞬间飞身到棺木的正上空,右手三枚墨风钻缠绕黑丝。林梵连张卫东的残影都没看到,只觉面庞一冷,就看到张卫东身形已到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