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命看着眼前快速奔跑过来的凌才卿,面色冷漠,正如他所说,王爷对他有恩,他便要报恩,因此所有威胁到王爷的人都必须死,所以他看向凌才卿的目光便如同看死人一般。
随着凌才卿前冲他手中临江剑在他身前爆射出数十朵剑花,冲天的白光四面八方地向着宋知命暴冲而去,把宋知命身体周围的退路全都封死。在剑花生成的下一刻,有一片花瓣慢慢飘落,不知从何处飘来,恰恰飘落在凌才卿和宋知命之间。
临江剑生出的剑花凌厉无比。剑花,通常都是虚招,但是这些剑花却给人一种如实质的锋利与狂暴,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宋知命气机平稳没有丝毫紊乱,他看着那慢慢飘落的花瓣,那细小的花瓣正是杏花,他心生警惕,瞬间前踏一大步弓身向前递剑,右手握剑向着花瓣往上一挑。看似简单的一挑,却是宋知命的成名招式——“风平浪静”。
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树林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有些树枝刚才被大风吹的微微弯曲,还没来得及弹回来就定格在空中,在宋知命身体周围所有东西都在一瞬间停滞不前。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凌才卿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临江剑离宋知命左肩只剩下寸的距离,但是凌才卿却仿佛被下了诅咒一样,定格当场。
江湖上并没有对武夫的境界进行过详细的区分,都是血肉之躯,在生死面前似乎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却有一些人,在达到一定的层次之后便可以内力外放,武道宗师更可以利用外放的内力形成短暂的场域来压制对手,这些人,已然超出了常人的领域,普通兵器根本不能伤其分毫。修道之人讲究一个真字,佛家求顿悟,皆是一朝悟道便化龙,不能以常理理解。
“风平浪静”便是宋知命的场域,以澎湃的内力,瞬间压制周围所有事物,但是这样一来,内力消耗必然巨大,强如号称兵甲的宋知命也不能持久。只是能拖住凌才卿片刻便足够了。
凌才卿虽然保持着前倾动弹不得,但是嘴角却微微翘起,无声的冷笑。下一秒,场间异变突起,宋知命面色在快速的潮红起来,有血丝从他的嘴角慢慢往下流,越来越多。
凌才卿笑容更加灿烂,却异常冰冷,他脚步异常的缓慢,剑花却越来越凝实,临江剑向宋知命慢慢抹去。
临江剑虽然来的很慢,即便是一个寻常之人也能轻松躲开,但是宋知命却没有去躲,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眼中只有眼前的那一朵花,所以,他更没看到凌才卿嘴角的冷笑。
宋知命不是不想躲,是躲不开。他长剑托着那片花瓣,剑尖微微颤抖,刚刚拔出来的双脚再次陷入土地里面,汗珠不知不觉的已经布满整个苍老的脸庞,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宋知命在剑尖抵住花瓣的那一秒就暗呼大意,这哪里是杏花的花瓣,这根本就是大山。最可怕的是他的剑居然不能抽回来,花瓣把长剑死死的压着。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花瓣落下,这么多年的生死战斗,他的剑心早已圆满,他临危不乱,体内真气如洪涛般游走于经脉各处,真气疯狂注入长剑,死死的托着花瓣。
电光火石之间,凌长卿的临江剑已经到了。凌长卿一字一顿的说道:“杏花疏影里!”随着他话音刚落,临江剑深深的刺入了宋知命的左肩,在剑尖刺入的同时所有泛着幽幽寒光的剑花轰然在周围炸开,不远处的士兵尽数被余波波及到,人倒马翻,有几个甚至肝胆俱裂,已然死于非命。
其他尚能行动的士兵赶紧把受伤的同伴拖到一边,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皆是满脸震惊和不解,最终他们看向士兵当中,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眼中眼神决然。那个身材壮硕高大的年轻人把刚刚拖回来的同伴的尸体放好,他看着面目全非的同伴,心中悲凉,将士死沙场,作为西北镇关铁骑的他们,并不怕死,但不战而死,太过憋屈,作为镇关铁骑的他们,如何能忍?
他紧紧的握住同伴尸体的双手,由于用力过度,手指已经开始发白,他看着已经死去的同伴,心中说到:“兄弟,在下面等着哥,现在就让哥试着帮你报仇!”
他放开那双紧握的手,豁然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看了同伴们一眼,向姜山河大声说道:“大将军,冲锋营都尉刘敬请战!”此话一出,所有士兵皆举刀高呼响应。
姜山河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只说了一个字:“准!”
一声话落,士兵们立刻结阵而上,刘敬首当其冲,他看着那罪魁祸首的凌才卿,大喝一声,长刀劈向凌才卿,这一刀毫无花哨,志在杀敌,正大光明,杀意凛然。沙场不同于江湖,讲究的是效率,要以最短的时间去杀死敌人,所以每一刀都极其简单而凶险,刘敬这一刀直取头颅。
凌才卿果断把刺入宋知命左肩的临江剑反身拔出迎向大刀。宋知命被这一下拔剑弄的一个跄啷,身体不由往前一扑,手中剑摇摇欲坠,他强提一口气,真气疯狂注入长剑,但是为时以晚,长剑咣的一声从中折断,花瓣落地。宋知命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紧接着只听的呛的一声,大刀应声而断,凌才卿一掌打出,刘敬猝不及防,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整个身体飞了出去,撞向远处的大树上。这时候其他人也到了,士兵们没有看那倒飞出去的刘敬,他们瞬间围成战阵扑向凌长卿,皆是直来直往,刀刀直取要害,轮番向着凌才卿发出冲锋,凌才卿对此毫不在意,临江剑在周身划圆,以长剑使出刀势,一招滚刀使得圆融如意,把士兵们的攻势通通挡在身前一仗以外。
不远处的刘敬艰难的爬了起来,捡起身前的断刀,又是大喝一声,冲向战场。西北铁骑,头可断,血可流,却不可失去意气和骄傲。作为西北镇关铁骑,从来只有战死,没有不战而降。
刘敬冲向战场,脚步虚浮,胸口处盔甲尽碎,隐若可以看见胸口处有些凹陷,很明显胸骨已经断了数处,但是此时的刘敬依然向前迈步,虽然行动异常艰难,却步履坚定。凌长卿看着眼前的刘敬,隐隐有些动容。
凌长卿眼中狠色一闪而过,口中喝道:“姜山河,你果然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什么狗屁将军,皆是躲在人群背后的小人,既然如此,别怪凌某不客气。”凌才卿说完,他右手往前打出一股暴烈的掌风,把士兵震开些许,他果断后撤突围而出,手中长剑高举过头顶,随后往下一挥,他一声断喝:“落!”
天地间忽然像是下起细雨,有微风吹过,紧接着嗖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成千上万的杏花花瓣,裹着雨水飞射而来,瞬间穿透士兵的盔甲,一穿而过。下一刻,所有士兵身体各处纷纷爆出朵朵血雾,花瓣在穿过士兵身体之后消失无踪。不得不说凌才卿对内力的掌控已经炉火纯青,花瓣穿体而过却避开了所有的要害,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士兵们纷纷被凌才卿刚才的一招如天外飞花般的招式震的向四周抛出十几仗昏死了过去。刘敬由于距离比其他人有点远,更是在他们身后,反而受到的飞花并不多,但是依然被炸的不轻,倒在地上,动弹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颓然的躺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微风没有停息,雨还在下,奇怪的是地下根本没有雨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只有死去的士兵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是临江剑的第二招,“风吹梅蕊闹,雨细杏花香!”只是此时的杏花,并不香。
姜山河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冷漠,好像一切都于自己无关一样,但是心中却暗暗惊讶。他走到刘敬身前蹲下,看了看刘敬的伤势,止住了正要说话的刘敬。站起来走向宋知命,准备把跌倒在地的宋知命扶起来,宋知命拨开了他的手,苦涩的笑道:“让王爷失望了!”姜山河认真的说道:“我并没有失望,包或他们。”说完他手指指着那些士兵,眼光如电。
很诡异的是刚才所有的花瓣每当要射向姜山河的时候都悄然改变了轨迹,飞向各处,姜山河始终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躲避的觉悟,花瓣更加没有要从他身体穿过的意思。
他看向凌才卿,冷冷的说道:“你只不过是一个马前卒,真正要杀我的人还没出现吧?如果我没猜错,庞正奇和孙木梁那里似乎不太平吧?”凌才卿哈哈大笑:“姜山河啊姜山河,你早就猜到,还在这里等死?你就这么自信?”姜山河不可至否,说道:“我这不是猜到自己走不了嘛,说说看,是正阳王呢还是南淮王?或者是乾安王?让我死得明明白白?”
凌长卿森然的看着他,冷笑不止。姜山河犹不死心,又说道:“难道是首辅大人的意思?”凌才卿看着他,就好像看傻子一样。姜山河哦了一声,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低头沉思了一下,笑道:“难道是你自己想报仇?但是我和你天剑宗也没什么仇啊?”
凌才卿冷笑道:“答对了,正是!”这回答似乎根本没有回答。凌才卿说完这句话正要拔剑向前,姜山河又说道:“知道吗?在我眼里,你们的江湖真是狗屁不如!”
凌长卿听到姜山河的话语,心中不由大怒,前刺的长剑不由加大了力度,快速刺出,杀死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人,根本不需要太用力,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平平淡淡的一剑,他就是要让姜山河知道,杀他,根本不需要认真对待。
姜山河或许被这一剑吓到,他没有躲开,就这么平静的站在那里,任由那长剑向自己刺来。凌长卿看着姜山河,心中没由来感到一丝不安,来不及变招,真气瞬间流转于后背要害之处,下一秒,他体内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嘭的一声,身体如脱线风筝向着右前方激射而去,翻滚落地,嘴角流出一丝心血,已然重伤。宋知命颓然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体剧烈的上下起伏。
姜山河笑道:“你好像大意了,也太看不起我们这些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