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秋与智空离开水月寺往山下渡船头走去,一路上太阳慢慢升起,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照在身上让人感到一身暖意。
智空虽已年逾七旬,但走起山路来仍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也没输给年轻力壮的莫时秋,在内力上颇有修为。
莫时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师父,我上岛前就听说王宾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是吗?」
「他这人啊其实也不算是个坏人,就固执了点,脑袋瓜直说话也直,所以常得罪人,渐渐地大家便说他个性古怪,难以相处。」
「听说他医术了得?」
智空突然拉高声调「何止了得!多年前有一回罗森受了重伤来找为师,为师见其伤及头部有水肿现象分析脑有淤血,束手无策将它送至王宾处,王宾原本也不愿医,只因罗森与其低语讲了些事后,王宾才愿意帮他开脑搦瘀...」
莫时秋讶道「开脑搦瘀!人不会死吗?」
「这就是王宾的高明之处,他先用麻沸散迷昏罗森,再以锯子锯开头部清瘀,最后缝合敷上神药,为师原本以为如此胡搞罗森应该凶多吉少,但没想到罗森昏迷一阵子后竟然醒来,为师也吓了一跳,更让人讶异的是罗森休养一个月后,伤口痊愈,人完全没事儿,还活蹦乱跳的。」
莫时秋听智空叙述往事犹如神话,直嚷嚷道「太不可思议了,这医术简直是华佗再世。」
「所以你的伤对他而言根本是小事一桩。」
「那也要他愿意为徒儿医治。」智空说的简单,但莫时秋却抱持着怀疑。
「我们总得去试试才知道。」
莫时秋突然想起「对了,刚才师父说罗森曾跟王宾低语,到底说了些什么?事后罗森有跟师父提起吗?」
「这点为师也不清楚,事后也不想多问,不过那一年太湖这儿吵得沸沸扬扬的说杨玄藏在西山的宝藏已被找到,我想免不了跟这事有关。」
「师父说的可是『九缸十三瓮』?」
智空打趣地看着莫时秋「你也知道这事儿?」
「嗯,上岛前听一位船夫说过,所以杨玄的宝藏真的被罗森给找着了?」
「罗森从没跟人谈过这事,也从来没有人见过宝藏,所以江湖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他不是常到水月寺找师父吗?难道都没透露什么消息?」
「呿,他哪有常来水月寺!那十几年来下来也不过就我跟你说过的那二次。一次是身受重伤,我带他去找王宾;另一次是想找地方求心静,我给了他闭关房,二次相谈都没超过几句话,完事后就不见人影,哪有什么讯息可以透露。」
「十几年才见过二次面,这人可真神秘啊。」
「对,他这人喜欢独来独往,神秘的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甚至怀疑他根本没住在岛上。不过你想想,若他容易让人掌握行踪,老早就被官府给抓走了。」
莫时秋点头晒道「也是,大盗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所以官府.....。」
「喏,到了,你看。」莫时秋话未说完便被智空插话打断。
莫时秋往山下一瞧,看到熟识的晒茶场,心里不免想起刚上岛时被王宾拿竹扒驱赶的样子,隔了二天以后已是不同的风景,这二天里不但拜了智空为师,还学会了『水月印心』密法,更意外地寻回『太乙剑』,但多年来不曾离身的『击弦』却送给了别人,直叹人生无常,总有些意料不到的事发生。
想到无常,莫时秋心里突然想起跟侯骏的约定。「侯骏该来了吧?都二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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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河,建州左卫指挥使府。
那维维抓着童朵朵的手怨声道「姐姐怎么赶着要走了呢?再多留二天吧。」
童朵朵将那维维的纤细手掌环握在手心道「不了,鳖古还在松花江等我呢。」
「三年来难得一见,见面后不到二天就要离开,你这样子不告而别猛哥帖木儿会不开心的。」那维维拉出猛哥帖木儿试图留下童朵朵。
童朵朵轻拍那维维的手道「有劳妹子帮我跟猛哥帖木儿说一声了,改天有时间请他到松花江来,我再好好跟他赔不是。」
「姐姐急着离开是为了昨晚那件事吗?」
那维维突然谈到昨晚书房的事,童朵朵神色徒变,慌张的朝门窗外窥探几眼,起身将门窗闭紧再回到座位上,神色颇为紧张。
「维维有件事姐姐跟妳说,但妳要答应姐姐不可张扬。」
童朵朵话说的神秘兮兮,导致那维维也跟着紧张起来,左顾右盼了一下,点头如捣蒜。
「猛哥帖木儿正在进行一件极为危险的事,这事严重到会危害我们斡朵里部的安危。」
那维维惊讶道「什么事如此严重?」
「昨天晚上我睡不着觉起来走走,路经猛哥帖木儿的书房见其灯还亮着,本欲前去找他聊天,没想到书房里头还有其他人...」
那维维插话道「杨木答兀及忽拉温!」
童朵朵点头续道「我见事有蹊跷,好奇的伏在窗外偷听,想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没想到竟让我听到这件事......」
那维维急道「姐姐快说,可急死我了,到底是什么事?」
「杨木答兀他们想要猛哥帖木儿支持他们叛变...」
那维维惊呼「叛变!姐姐是说跟要跟明朝作对?」
童朵朵竖起手指贴在嘴唇中央,示意要那维维放轻音量后道「至少我听到的是这样,他们甚至想要猛哥帖木儿去寻求朝鲜的支持。」
「朝鲜?不,我越听越胡涂,朝鲜怎么可能会支持我们背叛明朝?」那维维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童朵朵解释道「李氏王朝刚推翻高丽,气势正旺,野心勃勃的想扩张国力,加上豆门事件后明朝一昧的支持我们,也让李氏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如果能趁明朝正用兵于蒙古族的时刻起兵,对朝鲜而言或许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那维维疑惑「可是朝鲜跟我们不是有仇吗?」
「有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仇恨是可以先摆一边的,这就是政治。」
「那我得赶紧跟猛哥帖木儿说去。」
那维维急着起身,却被童朵朵一把拉着。
「等等妹子,先别急,因为我听猛哥帖木儿还在犹豫并没答应他们,这是还有转圜的余地,等我走了之后妳再视情况适时地提醒他。而且毕竟我们是女人家,主动参入男人的事总是不好。」
那维维听了童朵朵的话后觉得有道理,回身坐下道「我知道了。这么说来姐姐还是决意要走?」
「我非走不可,还有正事等着我去办呢。」
童朵朵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有件事得提醒妳一下。」
「姐姐请说。」
「我昨天晚上在猛哥帖木儿的书房,见到一位自称是辽北巡安使的汉人,叫吴广来着,这人鬼头鬼脑的说话不老实,你跟猛哥帖木儿要特别小心他。」
「吴广,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那维维将名字在心里重复念了一遍,以加深记忆。
「那我先走了,妳跟猛哥帖木儿要多保重,阿木河寒,身子要多保暖,别冻着了。」
那维维忍不住趋前抱紧童朵朵,将头埋在她的香颈之间道「下次再见到姐姐不知何年何月了?让维维再闻闻你身上的香味一会儿,好让脑子记忆起来,以后思念时可以回味。」
童朵朵轻抚那维维的头道「我的小调皮蛋,姐姐走了你要好好的照顾猛哥帖木儿,要像额娘『耶乌居』一样用智慧守护着我们部族。」
「嗯!」
童朵朵双手轻轻推开那维维的肩膀,擦拭后者还停留在眼角未流下的眼泪后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