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记忆碎片
永乐十二年，漠北。
侯骏跪伏在元帅大帐内，右臂因救朱瞻基而被马哈木砍伤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朱棣端坐央的龙椅，朱瞻基及大将军柳升分立二侧，再下为各路将军。
朱棣难得温柔地道「起来吧，孩子。」侯骏听旨起立恭立在旁。
「你今天立了大功了。先是帮朕挨了一箭，再从敌人手中救回皇孙，不管哪一项都是无上功劳。」
侯骏不擅于恭维，呆立在旁不语，旁人误以为他因紧张而僵直，戳他衣角示意说点谦语，但他依旧站着不动。
朱棣不以为意，续道「朕即刻宣旨革去你刀郎的奴才身份，晋任为朕的贴身内侍，并赐宝刀『无缺』随身及蒙古汗马一匹。领旨！」
侯骏奋然跪下领旨，不知是否因为摆脱奴才的身份太过激动，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在旁的朱瞻基露出不悦神色，向朱棣建言「皇上，『无缺』是长年随您征战天下的神兵，怎能如此轻易的赐给一个奴才，更不要说还是个MGZ的杂种，怎么算都是我大明的敌人，皇上赐刀又任他做贴身内侍恐有安危，请皇上三思。」
朱瞻基说的每句话听在侯骏耳里都像针挖心头般难过。
侯骏出生于边疆，是MGZ与汉族的遗腹子，出身低溅的他，『杂种』这二个字长随着他的成长过程，污蔑之语对他而言早已习以为常，但今天这话从朱瞻基口中说出，就是让他觉得不舒服。
朱瞻基很得朱棣的疼爱，如此当众触逆圣旨并没有惹怒朱棣，反而让他开怀大笑道「孩子啊，他可是你我的救命恩人，怎可如此无理！以后你是要当皇帝治理天下的人，不管哪一族都是你的子民，无有分别。坐帝位的人必须心胸宽大，能搁在心头的只有天下苍生，区区一把刀怎能挂记在心。」
「是，孩儿知道了。」朱瞻基虽然新你很不是滋味，但在朱棣面前亦不敢太过张扬。
朱棣从龙椅站起，对帐内所有人道「此战我军大获全胜，斩敌无数，重创蒙古瓦剌部族，漠北将恢复和平，人民得以安居，这些全都是众将的功劳。朕以征北大元帅的身份下令，众将士论功行赏，战亡者从优抚恤。然而内侍李谦鲁莽追击马哈木，险让我大明无嗣，虽然他已战死，但仍要受罚，朕下令追回他爵位俸禄，子不能承袭世爵。钦此！」
「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将纷纷跪下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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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骏一整天没有进食跪到发晕，但仍靠意志强忍跪着。
「吃点东西吧，再饿下去恐怕身体受不了。」
梅儿拿着一盘果子催促侯骏吃点东西，但侯骏没有理依然跪伏原地。
「你真的很固执耶！我跟你说过了姑姑绝不会答应的，你跪上一年也没用.....真傻。」
侯骏没有答话，空气冰冰冷冷没有温度，梅儿感到凉意，拉紧袖口噘嘴道「我今天早上拿『黑梅丹』喂时秋，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像姑姑讲的应该撑不过三天。」
梅儿侧头看侯骏没有反应，续道「黑梅丹虽然有续命之效，但却有会让人陷入迷幻的副作用，长期服用的话会烧坏脑子，我想这件事还是要让你知道。」
侯骏像个石头般没有反应，让梅儿感到有点自讨无趣。
「好吧，你不理我就算了，你自个儿慢慢跪，我去睡觉了，再见！」
梅儿生气跺步离去，偌大的中庭只剩侯骏一人，中溜撒下月光，是他在寒冷的夜里仅有所感的一丝温暖，夜深人静下往事一涌而上，历历在目，但绝大部分都是儿时孤苦伶仃的回忆，只有少数是被朱棣收养后的宫廷片段。
当年在漠北被朱棣拔擢为贴身内侍，回京后又改命锦衣卫千户，永乐十八年东厂成立时，再被朱棣特派兼任东厂掌刑千户，这一路官位轮转的快，权利虽说都不算大，但因与朱棣有特殊情感，所以朝廷上下均对他另眼看待，过了几年舒服的日子。
脱离奴隶后的日子看似逍遥自在，但久了却对官场文化渐渐产生厌离，有时真想抛开一切回到漠北，对他而言纵马驰骋的无拘无束，才是真正的自由。
「唔...马叔叔，爹....，娘！」莫时秋突然梦靥叫喊，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来带点凄凉。
「怎么了！时秋。」侯骏站起前去关心，看他仍在睡梦当中，应是作了噩梦。
「娘，爹呢？他为什么被抓走了」
「不！娘，我不想跟马叔叔走，孩儿不要离开你们。」
「马叔叔，我爹娘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为何衙门要抓走他们？」
莫时秋接二连三使劲吼叫，绷到连额角都逬出汗来。
「时秋，你做噩梦了。」
侯骏拿布帮莫时秋拭汗，后者突然乱舞双手险些抓伤侯骏的脸。侯骏按住他的双手，试图让其冷静，却让他在梦里误以为有人要抓他而惊呼。
「放开我，我要去找爹娘，不要拦着我！」
「时秋！醒醒啊。」侯骏试着叫醒莫时秋，却徒劳无功，依然吼叫不停。
「你叫不醒他的...」侯骏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了一跳，回头见到东方晏正站在身后看着莫时秋。
「姑姑....」
「他这是被『黑梅丹』的药性所带出来的幻影，乃潜意识里最深层的记忆，看起来像似做梦，但其实是被他遗忘的记忆碎片。」
东方晏走到莫时秋身旁，翻开眼皮查看后道「他活不过今晚了。」
侯骏惊道「不是还有二天的时间！」
「原本估算黑梅丹可或为他续命，但他内伤实在太严重，药效根本压不下来。」
东方晏翻开莫时秋眼皮续道「你看他双眼红如鲜血，他的脑现在应该像被千斤压顶般难受。他现在会开始回光返照，等道气神到顶后会开始衰败，溃散尽了便会死亡。依我看来他顶多只能撑到寅时。」
侯骏双腿一软，跪在东方晏脚前央求道「姑姑，求求您大发慈悲救他，我给你磕头了。」
侯骏跪地磕头发出阵阵撞击地板声响。
东方晏没有理会侯骏，径自将莫时秋扶起盘坐，退去他的上衣将双掌顶在其背心。
「别躲在外面，去取几颗黑梅丹来。」
东方晏突然斥道，只见梅儿从房门外的阴影走出。「姑姑，不能再喂他黑梅丹了，再喂下去他脑子会烧坏的。」
「别啰唆，去拿就对了。」
东方晏斥声严厉，梅儿不敢忤逆，顺着意思去取丹药，不一会儿返回客房，东方晏问道「还有几颗？」
梅儿算了一下，回道「只剩这七颗了。」
「全喂了。」
「姑姑！」梅儿讶异地看着东方晏。
「我说全喂了！」
东方晏语带威严，梅儿怎敢抵抗只能照做，将黑梅丹全让莫时秋吞下。
侯骏在旁看得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吗？」梅儿没有回答，泪水不停地在眼匡打转。
莫约半刻后莫时秋****的身体渐渐涨红有如柿子，毛孔冒出的汗被浑身热气蒸成白烟吞没了他与东方晏，温到高到连在旁的侯骏都感到烫人。
「姑姑，在这样下去时秋会死的。」侯骏看出事情不寻常，想制止东方晏。
「梅儿！护法。」
东方晏一声令下，梅儿张开双臂挡在中间，侯骏一时无法近身。
「梅儿姑娘，请让开！」
梅儿摇头不依，让侯骏不得不发狠话。「姑娘再不让开，就逼的在下不得不动手了。」
梅儿原本停留在眼匡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啜泣道「姑姑一定有她的用意，你就照她的意思吧！」
「可是这样下去，时秋会死啊！」
「反正姑姑不救他也会死，那还不如看姑姑有何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