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府新生的六少爷满月的时候,林忆慈和林语一起去了三房看望刚生了孩子的三太太朱氏。朱氏生产时受了不少的罪,卧床休息了个把月,才算是养了些精神回来。
六少爷是嫡出,因此满月宴上来的人并不少,林忆慈和林语自然也要帮着招呼来客。等将宾客全部送走了过后,两人再度进屋,朱氏正抱着孩子倚在床头,大红的襁褓将小小婴孩儿的一张小脸映得白生生的,看在朱氏眼里,那是怎么也看不够的。
听到丫鬟的禀告,朱氏抬起头,看到门口的两个侄女,便立即露出笑容来:“来来,快进来。”朱氏的目光在林忆慈身上停顿了片刻,眼中满是感激。
林忆慈回以朱氏一个笑容,然后与姐妹们一起上前,在林忆慈凑过去看六少爷时,她静静打量着朱氏。不由得感慨,虽然只是这短短十来日,但朱氏身上的变化尤为显著。从前的朱氏打从心底的自卑,表现在外就是懦弱且毫无主见,就算处于人群中,她也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可现在,朱氏的面上却半点不见局促,较之前略显丰盈的面上是平和的笑容,一双眼睛片刻不离襁褓中的小婴儿,眼中不时有满足闪过。
经历过生产那日的凶险,朱氏的变化足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为母则强,朱氏大概也是经历了生死之后才有这样的体悟。见林忆慈站在远处,朱氏忙道:“慈儿,快来看看小六,要不是你……”
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朱氏忙止住了话头,但屋里林语原本还拉着林忆慈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这时却瞬间安静了下来。
朱氏生产之时的凶险,林语后来也从自己的母亲那里得知了。若不是有大姐姐坐镇三房,又贡献出了一直珍贵的百年人参,还让府里的太医给三婶用药,会不会有如今这喜悦的一幕还真很难说。
想到这些,林语对林忆慈暗暗有了叹服。都是齐国公府的姑娘,她也只比大姐姐小上一个月,但若是她也遇上了这种事,绝对无法像大姐姐一样镇定。
林忆慈见气氛一下就严肃了起来,忙笑着凑到朱氏身边,看向她怀里的小婴儿:“三婶这说的什么话,这也是六弟生来带的福气,所以才能否极泰来,三婶以后可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也许是应和林忆慈的话,朱氏怀里原本认真吐泡泡的小婴儿就应景地咧开小嘴冲着林忆慈笑了笑,似是喜欢极了这位姐姐。
朱氏顿时软了心肠。
其实早在平安产下这个儿子时,她就已经打定主意,这孩子既是得了慈儿的相助才来到这世上,将来定也叫他把慈儿当成是亲姐姐一样亲近,所以见到这一幕,她如何能不高兴。
林忆慈心里也是一软。这时看到朱氏怀里的六弟,心里就多了几分喜爱,她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小婴儿软嫩的脸颊,问道:“三婶,六弟的名字可想好了?”
朱氏闻言点点头:“已经想好了,就叫讫儿,林讫。”
林语听了便有些淡淡的怪异感,听三婶的意思,六弟的名字,竟是她自己起的?三叔能同意吗?
事实上,因为六少爷的名字,朱氏与林楠之间爆发了成婚以来的第一次争执。林楠自然认为小六是他的嫡长子,这名字的事自然该由他作主,怎么也不能让朱氏这一介女流插手。但偏偏,从来都以林楠马首是瞻的朱氏,这次却犯了拧,而且还是在这种林楠看来天经地义的事上。
最后,两人大吵一架之后,这名字的事还是由了朱氏。
林讫。
这就是这小婴儿的名字。
林忆慈想的比林语还要多些:“讫”字有完毕的意思。所以,三婶这是要借这个名字表明她和林楠之间的情分已经完了的意思吗?
在两个侄女面前,朱氏如今也不怕把她与林楠之间的事说出去了:“自赵姨娘被我丢到庄子上去之后,你们三叔没少揪着点事儿就跟我闹,我如今也看开了,只要讫儿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说话之时,朱氏眉宇之间都是看透之后的淡然。
赵姨娘之事,林忆慈和林语自然早已听说了。
那日赵姨娘被林忆慈着人打得奄奄一息丢进了柴房,小顾氏回来了之后也没急着处理赵姨娘,而是待朱氏身体好转些了,才就此事询问了朱氏的意见。
有林楠闹着要把赵姨娘放出来在先,小顾氏自然以为这次朱氏又会像从前那样将事情轻轻揭过。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朱氏异常坚定的要将赵姨娘丢到庄子上去任她自生自灭,还决定待她身体好转了,就把三房的庶长子林诓抱到跟前来养。
这个决定让小顾氏以及林楠都诧异不已。林楠不是没和朱氏闹,却都被朱氏以“谋害主母及林家血脉”的理由轻飘飘的挡了回来。
至于小顾氏,虽然府里之事如今由她处理,但这本就是三房之事,赵姨娘也本就应该得到惩处,自然不会驳了朱氏的话,赵姨娘于是就带着重伤被送去了朱氏陪嫁的一个庄子上。那庄子是朱氏的嫁妆,庄子里的人自然只把朱氏当主子,这样一个试图谋害朱氏以及朱氏孩子的妾室,重伤之后被丢去庄子上,她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谁也不觉得朱氏心狠。
换了是她们,若是有人敢对她们的孩子下毒手,就是把那人活活打死也一点都不为过。更何况,朱氏还没有直接下狠手,只是把赵姨娘丢去庄子上而已。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整个齐国公府上下的人都看到了朱氏的改变。
当然了,除了林楠,其他人都乐于看到朱氏的这种转变。哪怕三房是庶出的,但朱氏到底是齐国公府明媒正娶的夫人,若还如以往那般连正眼看人都不敢,那才真会让人以为齐国公府的夫人没有气度。
心态有了转变,朱氏身体好转的速度也很快,到了如今,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朱氏所出的林讫一天一变样的同时,狄氏的肚子也在一天天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