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接下来,林忆慈就见识到了。平帝都发话了,底下自然无条件奉旨办理,塞不下?没关系,外头安营扎寨就是了!温皇子和安然公主自然是不会给这些下人腾位置的,符瑜和符玲跟着两人在东厢房安稳地住着。剩下的人里,三位太医待遇最高,西厢房拨给共用,连夜调来伺候的嬷嬷和宫女们,轮流去西厢房眯会儿,御厨们则被塞在院子里的小帐篷里,陈家的和清风、明月已经没地儿睡了。
小小的一进院落,挤了一堆人。晚上的时候,平帝自然赖在她房里睡。明明有那么宽敞的昌平行宫可以住,为什么非要往她这儿塞啊?
平帝却厚着脸皮道:“朕不放心你!万一你从床上掉下来,摔着孩子可怎么是好?”说完,不等林忆慈反应,平帝已飞快脱了靴子,麻溜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林忆慈其实很不乐意和平帝一个被窝的,但是想着自己已经有孕,平帝也不至于其色心,便忍了。
这样的日子,林忆慈忍了七天,终于忍不了了!安然不喜欢人多,看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就要哭,只要醒了就哭个不停。这也就罢了,安然毕竟还是睡着的时候多。可陈家的和清风、明月三个就太可怜了,晚上只能在外头廊下裹条被子睡,林忆慈夜里偶儿醒来,推开窗户都能瞅见呢!可她们没一个人跟她诉苦半句。
林忆慈终于受不了了,只得跟平帝说:“去行宫!今儿就走!”她肯去了,平帝倒是担心起来,仔仔细细跟三位留守小院的太医问了很多,最终确定不会伤到胎儿,平帝才叫人准备轿撵车马。
因为是南下而来,并没有带贵妃级别的仪仗,所以林忆慈只得跟着平帝,乘坐帝王仪舆。虽是逾矩,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皇帝的仪舆就是宽敞舒坦,坐在里头,如履平地。
平帝道:“若觉得乏了,就先睡会吧,等到了行宫,朕会叫醒你的。”
仪舆里还搁了一架小巧玲珑的琉璃美人榻,榻上铺了柔软的明黄团龙密闻的条褥、柔软的双龙戏珠贡缎引枕,还有一条贡缎盘龙纹薄被。这明显就是给她预备的,因此,林忆慈在柔软的美人榻上一歪,不消片刻,便昏昏睡了过去。平帝悄然去点了少许安息香,以助睡眠。
这一觉,林忆慈倒是眯了一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龙舆中,而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寝殿中。枕头是她最喜欢的鹅羽软枕,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安息香的气味,幽淡而柔和,闻了格外叫人舒缓。
见她醒来,清风、明月忙打了水,伺候她盥沐。
将双手置于鎏金紫铜水盆,水温适宜,温而不烫。而且水里还加了玫瑰汁子,香甜,又能润泽肌肤。林忆慈一边泡手。一边忍不住打量这个殿宇。
这处殿宇倒是甚是宽敞,内中摆设也俱是上乘,赤金的宝塔熏炉正燃着安息香,苏绣百鸟朝凤的大屏风,透来丝丝柔和的亮光,床是紫檀打造的拔步床,最是宽大。床上一应褥被俱是质料最上乘的妆花缎,帐子更是缂丝的,瓜瓞绵绵的纹饰。寓意多子。一寸缂丝一寸金,这缂丝缎用来做衣裳尚且不舍得,这里竟拿了整匹的缂丝瓜瓞绵绵缎子做成帐子。
这时候,一个藏青衣袍的太监躬身飞快进来,噗通跪下来磕头道:“奴才给瑞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林忆慈一愣,仔细一瞅,不禁脱口而出:“瑞安?”就是从前长乐宫里的首领太监。
瑞安道:“是!半年前,奴才都被调去御前伺候,因此皇上南巡,奴才也跟了来!皇上刚刚吩咐,叫奴才过来,还继续伺候娘娘!”
林忆慈“哦”了一声:“皇上有心了,的确是旧人用着更方便些。”微微一顿,嘤鸣又问,“诶?那洛嬷嬷她们呢?”
瑞安连忙收了笑容,低声道:“洛嬷嬷前两年染病去了。”说来也是洛嬷嬷倒霉,得的不过是风寒,只因贵妃不在了,洛嬷嬷也失了势,没怎么好好医治,人就没了。
林忆慈也有些唏嘘了,但想到洛嬷嬷的年纪也大了,也是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命的时候了,便问道:“那冰心、玉壶还有洛嬷嬷的侄女洛琉和洛琉呢?”
瑞安忙道:“冰心姑娘她们还留在宫里,仍然在长乐宫里守着呢!等娘娘回京了就可以看到了。”
林忆慈理了理鬓角,道:“行了,起来吧。”回京,她还没想好呢!但是,宣国公府、齐国公府,这些都是她的亲人,她也不能置她们于不顾。
瑞安忙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滴溜溜走上前。林忆慈又问:“这里是行宫里那座殿宇?”虽然她也住过昌平行宫,但是这里明显不是她上回住的殿宇了,她上次住的宫殿都被一把火烧了。
瑞安躬身道:“回娘娘,这是昭和殿,不久前才刚刚修成的。”
林忆慈“哦”了一声,怪不得她没有印象。瑞安又笑着说:“这里可是行宫里最宽敞、最富丽的殿宇呢!里头的摆设,也是皇上下旨叫连夜拾掇出来了,还有不少好东西,都是皇上从自己私库里拿出来的。可见皇上对娘娘的可是真真疼到骨子里了。”
林忆慈啐了一口:“不过半年没见,你倒是嘴甜了不少!”
瑞安嘿嘿笑了两声,又道:“皇上还叫常公公调了御前的宫女十二人、太监十人,专门伺候娘娘。”
正念叨着常**这个太监总管呢,他就来了,还带了八个针线嬷嬷过来。说是“嬷嬷”,可年岁瞧着都不过三十许的样子,这个年纪也正是一个绣娘一生中技艺娴熟,又精力充沛的年岁。再大些,手脚就不那么灵便了。要知道,针线嬷嬷靠的就是一双手、一双眼,略老些技艺就要退步。若再小些,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技艺便不够纯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