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林忆慈和林语都是刚过卯时便起了,早早起来穿衣。而那个叫绣眼的二等宫女,果然也对得起昨晚她们付出的银子,早早送来的温度适宜的温水,还很贴心地在水里泡了香喷喷的花瓣。
绣眼见了个万福,道:“若是两位小主没有旁的吩咐,奴婢还要去给旁边几个屋子的小主们送洗漱的温水。”
林忆慈点头,语气很是温和:“劳烦你了,快去吧,别耽误了。”秀女虽然也是小主,可这种“主”的确是要温和一些才成,毕竟都是没定下身份或者名分的,一个不小心被撂了牌子甚至获罪都未可知呢。
林忆慈才刚净了面,忽然就听得隔壁屋子穿来了一个熟悉的尖锐咆哮之声:“混账蹄子!这温水怎么只有这么一点点?”
林语对这个声音是最熟悉不过的了,她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怎么竟是她在隔壁?真是晦气!”
林忆慈微微一笑,便竖起耳朵仔细听,二等宫女绣眼倒是不卑不亢的语气:“回苏小主的话,每日送给秀女们的晨起梳洗的温水都是只有半盆,不论哪个房里,都是不偏不倚的。”
苏鸣纭却冷哼了一声,她满是颐指气使地道:“再去端一盆温水来!本姑娘洗手和净面从来都是分开的!洗过手的水,怎么能拿来洗脸呢?!”
绣眼不咸不淡地道:“那就请您先洗脸再洗手好了。”
“你——”苏鸣纭大概是气岔了气。
林语听得忍不住掩唇笑了,她低声道:“进了宫里,还当自己是家中金尊玉贵的姑娘呢!亏她还是户部侍郎之女,竟是这般没有脑子。”
林忆慈不禁抿唇,在宫里耍威风的确是个拎不清的。稍后,便听得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便摔在了地上,苏鸣纭的声音再度响起:“这锭金子赏你,再去给本姑娘打一盆温水来!”
林忆慈不禁咋舌,秀女打赏从来都是赏银子,这个苏鸣纭倒是好大的手笔,直接上金子了。
就在林语等待那个叫绣眼的宫女会直接拂袖而去的时候,她却捡起了拿锭金子,恭恭敬敬道:多谢小主赏赐,奴婢这就去再打一盆温水来。”
苏鸣纭嗤地笑了:“这就对了。”那声音里似乎格外得意。
林语听得不禁一愕然:“还以为是个有脾性的,没想到竟然如此贪财。”
林忆慈倒是不觉得奇怪,她低声道:“储秀馆三年才能住进一次秀女,能捞赏赐的机会难得,她自然不会轻易错过。固然秀女算不得正经主子,可宫女却是实打实的下人。何况宫中的二等宫女的俸禄微薄,一锭黄金,顶她们好几年的俸禄了,这样一笔巨款自然足矣让宫女忍一时之气了。”
只听得苏鸣纭那满是居高临下的语气再度响起:”待会回来给我梳头,梳得好了,再赏你一锭金子也未尝不可!”
“是,奴婢稍后就回来,请小主稍等片刻。”绣眼恭恭敬敬道。
不管这场闹剧如何,总之到了辰时,所有的秀女都齐聚在储秀馆的前院宽阔之地,林忆慈暗自一扫,竟是足足有四五十个秀女之多。不过又想到在皇宫北门外,可是有千余辆马车排队等候呢!这两轮选秀下来,留宫的却也不够四五十人,而这四五十人中只怕还有一部分没法走到最后呢。
所谓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想必便是如此了。因此,能留的最后的,要么姿色出挑,要么家世出众,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旋即,便见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穿着蟒服的太监走到了储秀馆正殿前的月台之上,林忆慈瞧了一眼不禁惊讶,这太监不正是昨日殿选的时候,站在林槿身边负责念名记名的太监吗?原还以为是林槿宫里新进的太监呢!没想到却是御前的总管太监常**。
这位便是昨晚宫女绣眼告诉她们的常公公了,关于这位常公公,林忆慈也是熟识的。御前的头号总管太监是正四品內侍品级,是最得从藩邸时候便服侍平帝的旧人了,故而深得平帝重用。
只听常**清了清嗓子,用略中性的嗓音扬声道:“奴才常**,是御前的四品太监,给诸位小主请安了。”嘴上说是请安,常**却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腰身都不曾弓半分。而一众秀女们则齐刷刷客客气气行礼问好,莺莺燕燕的声音参差响起:“常公公安好。”
常**满脸和气地笑了:“诸位小主都是过了殿选的,自然个个都是拔尖大家闺秀,规矩礼仪想必早已熟悉一二了,日后也自有太后娘娘派来的江嬷嬷负责教导。”常**又咳嗽了一声,“只唯独有一点,诸位秀女小主未经皇上皇后或者太后传召,不得走出储秀馆一步,免得冲撞了宫中娘娘小主们。”
这话刚一落音,秀女们齐刷刷应了是。而林忆慈不禁想着,这么多秀女同住一个屋檐下,起码要个把月,只怕是是非少不了了。
常**说的这些,其实不过是历来选秀老生常谈的话罢了,并没有什么营养。只不过他的到来,表示了平帝对这次选秀的看中,倒是不少正在韶华的年轻秀女们跃跃欲试了。
平帝正值盛年,子嗣不多,后宫高位空悬,自然足矣叫整个储秀馆的四五十个秀女都心里发热了。
储秀馆的日子,比林忆慈想象中要轻松一些,不过还是有几位身娇体弱的文官之女病倒被撂了牌子。一日三餐,却比刚刚进储秀馆那日精致了几分,日日来服侍的几个宫女,也有愈发恭敬仔细了,甚至会主动帮她梳洗打扮。
大多数的秀女都很安静,很少惹是生非,自然了,那位苏鸣纭是个例外。户部侍郎之女,还是皇后娘娘堂妹的身份,在这么多秀女中也都是拔尖的了。
不过几日下来,彼此暗地里也都打听得差不离了,都晓得苏鸣纭的出身,所以纵然她嚣张,屡屡欺人,旁的秀女也只能忍了下去。倒是委屈了和她同住一屋的那位秀女,那位秀女着实忍受不了,便哭哭啼啼求着管事的江嬷嬷给调出了那屋子,如今是苏鸣纭独自住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