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对着虚空，轻轻呼唤张红玉的名字。我知道，她就在我的身边。我眯起眼睛，想象着她在我的眼前飘现。于是，她的形象就一点一点显示出来。我说：你过来。她就顺从地过来了。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流露出胆怯的神色。像一只小绵羊，站在一个屠夫面前。她的长发依旧披散在脸上，让她的面孔若隐若现。我说：把你的头发撩开一点，我要看你的面孔。她马上把头发撩到后面，把面孔露出来。我伸出右手，抓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让自己的目光顺着她的嘴、鼻子、眼睛、眉毛、额头看了一边。她在我的手里轻微地颤抖着，安静地承受着我的目光。然后，我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嘴角两边，稍微一用力，她的两瓣嘴唇就被我捏开了，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我清晰地看到，她的中间两颗牙齿，分得有点开，留下一条明显的缝隙。我继续看着她的表情。她在我的手里一动不动，好像早已做好了任我宰割的准备。她和我对视着，目光充满了无辜与善良。我盯住她的两瓣微开的唇，和里面的牙齿，舌头，没有任何的遮拦与抵抗，像一朵开在枝头的花。我想起很久以前，在一片小树林里，我遇到一棵植物，上面开了一朵粉红色的花，一片一片的花瓣，就像女孩的嘴唇那样娇艳，我看看四周没人，反正花也不会反抗，也不会说话，就上去吻了她。我记得我在吻那朵花的时候，我把嘴唇贴在花瓣上，然后把舌头伸进花心里，添到了里面的花蕊，凉凉的，甜甜的，顿时就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而现在，看着张红玉的嘴唇，我就想到了被我吻过的那朵花，想着反正她也不会反抗，不会告诉别人，就一口吻了下去，也是凉凉的，甜甜的，就是以前吻那朵花的感觉。
噗！恍惚之中，手中的日记本落到了地上。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还历历在目，是梦？还是幻觉？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想到自己居然做出那么出轨、那么邪恶的举动来，虽然并不是真的，但还是让我感到无比羞愧。我，怎么可以产生那样的念头？……我闭上眼睛，向着虚空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然后集中精神，继续阅读那本日记。
95年4月29日，星期六，晴到多云。
小南很长一段时间没跟我在一起了。由于他和小敏的关系总是若隐若现的保持着，我的情绪始终不太稳定，和他在一起，难免也会闹点别扭，所以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减少了。
上次跟他见面，还是在一个多月前。那天晚上，他在外面喝了很多酒，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要我去陪他。我去了。虽然我的内心，有着说不清的苦涩，但是，一想到他的气息，想到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还是去了。他带着我去了酒店。那天晚上他借着酒劲，把我很多地方都弄痛了。他的肩膀和胸铺，是那么宽，那么厚，像巨大无比的石块，在他下面就像一根纤细柔弱的花草，一压下来就没有了。只有一种粉碎与溶化的感觉。我化成了一滩水，一声尖叫。后来，他把我拥在怀里，用手指轻轻地抚过那些被他弄痛的地方，他做得很小心，很细腻，仿佛在抚平一张被他弄皱的纸。他的手指让我感到疼痛而又甜蜜。我的泪水在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我想，这一刻，让我死掉该多好啊。那样，我就可以让自己永远停留在这美好的时光里。我说：小南，你对我是不公平的。他说：是的，我知道。我说：你对我伤得太深了。他说：恩。以后不会了。我说：我不相信。他说：真的。以后，我会好好爱护你，就像爱护我的眼睛。我说：那，你能不能做到，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他说：我心里本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啊。我说：你会不会一直陪我到老？他说：会的。我说：你可不能骗我啊。他说：哪里会，我会去买一栋房子，再让你为我生一群孩子，然后，我们一直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说：你又骗我，现在怎么可以生一群孩子，最多生一个，生两个单位会开除。他说：管它呢，到时候你辞了职，专门在家里为我生孩子。我知道他在说着玩，但我还是很愿意听。
自从那天晚上分手之后，小南就失去了踪迹。而在半个多月前，我发现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两件事情都让我不知所措。那天从医院里回来，我还是没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用很不耐烦的口气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我说：对不起，我不该随便打扰你。我知道，你忙。他说：恩。我实在是忙，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说：小南，今天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我已经有了。他一下子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我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你给我拿个主意，好吗？他说：你家里的人知道吗？我说：我没跟他们说。他说：那，等到晚上再说吧，晚上我去你家。我说：好的。就把电话挂了。但是当天晚上他没有来我家。又过了两天，我在单位里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小玉，这两天我遇到点事情，脱不开身，所以没去看你。我说：没关系。他说：那件事情，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来得仓促了一点，我想，还是先去处理掉吧。我看到有一把刀子，一下子捅在我的心上。其实我早已猜到是这个结果。但是，我真的好痛啊。我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流出来。因为，我不能够被同事看到。他说：我们还年轻，今后有的就是机会，如果这个时候有了孩子，就得考虑……我把电话挂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跟我来过电话。就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小玉的人，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个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的人。一切就那样结束了。就像一个梦。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就像当初，我稀里糊涂地投进他的怀里。就像现在，我莫名其妙地被他抛弃。我为了获得他的欢心，付出了我的一切。到头来，却落到这样一个下场。为什么？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我恨，恨那个王八蛋，多次的欺骗，几番的胡说，这就是给我的报应。我认了，我后悔认识了这个该死的骗子，大骗子。他抛弃了我，可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为什么要不见我。离开了他，我该怎么生活呢？
我真的想一走了之。可是，我想等他亲口告诉我之后，我才甘心离开这伤心地或离开这世界。是的，看来我需要等待的，就只有他的一句话了。他还要他的孩子吗？他已经亲口对我说了，不要。那他还要我吗？他还没有亲口对我说。我想，他很快就会说的。之所以拖着没说，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或者摆得上桌面的理由。说不定在明天，我就会接到他的电话，然后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出那句话。于是，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可是，我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还要为我这不孝女儿担心，这新年真是过得好难过，我真想一了百了。
难道说我真的这么让人讨厌吗？为什么没有一个真正喜欢我的人呢？
现在，我才真正认识他这个人，伪君子，从一开始，都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他把我这小女孩玩于掌心。现在玩完了，就想另寻新欢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忘掉过去，又想重温旧梦了，于是我就成了他爱情游戏的牺牲品，自作自受。
爸爸妈妈，我受不了这种受煎熬的日子，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请不要去责备或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你们的女儿她的命苦，就让她安心离开这伤心地。你们的女儿不孝，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你们的养育之恩，就先远走他乡了。爸爸、妈妈，我也想坚强地在生我养我的故乡生活下去，可我承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