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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两小无猜时(一)

风音沉醉在这个微笑之中,孰不知却在此时被訾槿猛然地推了一把。风音跌倒在小訾槿的身体上,就被一道金色的光芒拉住,她想挣脱但那金色的线越收越紧。

“槿儿!”风音挣扎着朝訾槿伸出求救的手,訾槿冷冷地看着那双无助的手,无动于衷。

“这本就不属于我,我的使命就是等待隐魂来到这个世上。如今姐姐来了,訾槿自是该去了。”

“槿儿,快放开我,我能进来你就能进来!”

“回不去了……爹爹……要的不是槿儿,爹爹不要槿儿了……他们要的也不是槿儿……姐姐一定要帮槿儿照顾爹……爹……姐姐……槿儿恨……槿儿好恨……好恨……”

风音此时眼睛已是一片模糊,訾槿那瘦弱的身体一点点透明,至到淡薄得再看不见。风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当风音再次睁开眼睛时脑中混沌一片,发现自己仍然躺在訾槿的床上。訾槿推自己的那一幕再次重现在眼前,她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跳跃的动作还没做完,风音便知道自己有了实体。

她呆坐在床边,无法接受自己还魂于訾槿身上的事实。

良久后,风音也未见到一个丫鬟婆子前来侍候,心中暗暗奇怪。看訾槿病重之时,訾吟风的怒气不像作假,莫不是那将军府出事了?

风音未理衣衫,急急地朝自己的记忆中的前庭跑去,未到前庭就听见一个尖锐刺耳不男不女的声音。

“……朕闻将军爱子三日前生命垂危,特准小公子与其姐一同进宫养病,钦此。”

“臣……接旨。”

风音进门之时正看见訾吟风一家接旨起身。她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怯怯地站到了将军身边,仰头看着訾吟风。

将军夫人——訾阮氏眼眶微红地整理着双胞胎的衣襟,嘴里小声地说着贴己话。

訾吟风低眸看到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赤着脚的訾槿,怒喝道:“前庭岂是你能随便出现之地!还不把公子拖下去!”

风音预想的洒狗血的亲情戏码一个也未出现,面对訾吟风的怒气,一阵傻眼。

难不是訾槿生病那日自己眼花了不成?不对,自己都成了訾槿,那日之事依然历历在目怎会有假呢?

丫鬟忙拉起訾槿朝内屋里走去,手法利落地替訾槿洗漱束发,整理衣物。

风音看着镜中的訾槿现在的自己,这小丫头若长得如双胞胎般美貌,也许不至于被其父冷落至此。不知訾槿的灵魂去了何处?也就怪了,风音看见过那么多死人,为何从未见过一个活着的灵魂呢?訾槿是如何活着灵魂出窍的呢?她身上透着很多怪异。

訾吟风走到訾槿的身边,这些年想瞒住訾槿的存在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瞒住。如果訾槿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他定不会惊动御医,若没惊动御医,他也不会知道槿儿的存在。也怪自己在槿儿生病之时太冲动,发了那雷霆之怒,皇宫里的眼线定会如实禀告。

一场病让自己这些年来做的所有都徒劳了。

“槿儿,来这边。”訾吟风双臂张开走到訾槿身边蹲下。

风音刚领教了訾吟风阴晴不定的脾气,她抬眸不安地看了看訾吟风,良久也未敢走向前去。

訾吟风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抱到怀中:“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的不对。进宫以后你切要紧记,訾家没有三小姐,有的只是小公子,知道吗?”

风音彻底呆住了,心里一阵颤抖:将军大哥啊,这可是那欺君之罪啊!要灭九族的!你不怕死吗?你要是真不怕死也别带着一家老小一起去死啊。

訾吟风将一个造型古朴的木簪子固定在风音男式的发髻上,而后拍了拍她衣锦里挂在胸前的玉佩,说道:“槿儿,刚木簪和聚魂玉无论走到何处一定要佩带于身。知道吗?”

风音仍然处于发呆中。

訾吟风站了起来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转身朝外间走去。

风音呆呆的抬眸看着这样孤单绝望的背影,心……突然很痛很痛。她不知不觉地追了上去,抓住了訾吟风的衣襟。

訾吟风眼眶微红,猛地蹲了下来将她拥入怀里,紧紧地抱着,那模样脆弱而又绝望。

风音趴在訾吟风的肩头用手圈住了上将军的脖子,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刚毅的脸上满满的诀别,孤注一掷的绝望。

訾吟风突然怔怔地看着风音,神情激动,手都在颤抖:“槿儿?是槿儿回来了吗?……”

风音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表现是不是有点过了?

訾吟风细细的观察着风音表情,眸中闪过狂喜,他紧紧的紧紧的抱住风音,深深地嵌入怀中,恨不得揉进骨血:“槿儿你终是回来了。真的是槿儿回来了!……槿儿你……信我,我定会带你离开,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

良久后,松手凝视,转身离开,那转身仿佛决绝,仿佛坚定信念。

风音愣愣地看着訾吟风逐渐远去的背影,这……是不是太过了?这老爹也太怪异了,不对!简直是太诡异了!

仆人已将訾槿的衣物整理好,总共也只有一个包袱。

双胞胎行李装了整整四大箱子,一辆马车才能装下。

风音暗叹: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

风音与双胞胎一起上了车,双胞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何时有个如此大的弟弟?

另一个眼神回道:不知道。

风音此时才明白,以前调查訾槿的时候,不是仆人对訾槿所遭遇的不平守口如瓶,而是偌大的将军府只有照顾訾槿的两个仆人和管家才知道訾槿的存在而已。

如果訾槿不生病的话,这次也不用跟着进宫了吧?怪不得从未见别的仆人进出过西隐阁,终是知道那地方为何要叫隐阁了。

风音转念一想:訾槿从小未和任何人接触,如何得知“隐魂”,如何得知聚魂玉与刚木簪的用处?訾槿身上透着多少个秘密?

风音初见皇城大门之时便在心里使劲对自己催眠:我是訾槿,我是訾槿,我是訾槿,我是訾槿……

风音其实不知,当她占用訾槿之时,这世界上便再也没了风音,只余訾槿。

进了内宫,双胞胎便被訾阮氏的亲妹妹什么什么皇贵妃接了去,将訾槿一人独自留给了领路的太监。

訾槿暗道:自己果然非将军夫人亲生。

宣隆帝本只打算将双胞胎接入宫内,日前才知上将军又多出一个儿子。訾槿本属意料之外又是男儿身,住在后宫之中于情于理都不符规矩,宣隆帝只有将内宫之外偏殿的院落——太平轩拨给了訾槿。

刚看到这院落的名字,訾槿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可是刚出了那太平间,这如今人又没死却又要进这个什么太平轩。

訾槿抬眸观察着四周,发现院落外围有很多树干表皮光滑呈灰绿色,枝叶茂盛,羽状复叶奇怪的树种。訾槿虽然好奇但并未多留意。

进了正堂,最抢眼的便是那一墙壁的书籍。房间内被一张红木精雕床与书墙占去了一半,门右边有一张青石书桌与石椅,书桌三步之外如周岁婴孩高的铜制高脚香炉里还冒着青色的烟雾。香炉外围约三米内铺垫着纯白色的动物皮毛,整张地板皆是上好实木铺垫。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眉清目秀长相颇为精致的小太监,正努力地擦着地板,看到訾槿进门,机灵地施了个宫礼问安,低眉顺眼偷偷地将訾槿来来回回地打量。

訾槿打量了一会身旁的小太监,小太监长得白皙斯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尤其惹人喜爱,怎么看也不像穷人出的宦官。訾槿随意摆了摆手,小太监又独自忙活去了。

訾槿打心底对此屋满意万分,一间小屋既是卧室又是书房,装点得如此精细可见当初住于此地之人不是品位不凡定是地位不凡,可以肯定的就是此人得宠万分。只是此地却是偏僻得紧,若真的得宠怎会住得离皇帝如此地远呢?

訾槿摇了下头,暗恼自己的胡思乱想。将来一定会离开这大牢笼的,住得偏僻没人注意岂不更好,等自己住个一年半栽还愁想不到办法逃跑吗?

那时定是天高任我飞,等有了自由便可游历江湖,看遍江湖上的俊男美女,运气好点,还能来个旷古绝恋,看这古代的男子是否真如书上写的那般痴情不悔。

訾槿狼吞虎咽地吃着小太监送来的饭菜,訾槿昏迷三日醒来便被送入宫中,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此时哪还有时间顾及形象。

小太监看着訾槿的吃相,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地乱转,掩嘴偷笑。

饭毕,訾槿打了个饱嗝便开始浏览墙上的书。看这藏书从诗经到野史从医书到秘籍从游历到神话无不涉及。訾槿此时更肯定以前住在此地之人一定才华横溢饱读群书。只是奇怪从此地到皇帝住的地方光走少说也要半个多时辰(一个多小时),如若真的受宠,皇帝怎会将她放在这外宫之中?

可能是看出訾槿的疑问,一直立于一旁的小太监说道:“此地从修建以来未曾有人住过,此处摆设是当今皇上亲自张罗的,名字也是皇上亲手题的。当时众人均揣测皇上会将此处赐予哪个皇子或娘娘,谁知却让它一直空着。这些年来一直在传此处闹鬼,固而此处也越发地冷了。”

訾槿心里暗笑:鬼有什么好怕的?三日前我还是个鬼呢。

看訾槿无动于衷,小太监安静地立于訾槿身后。

訾槿自己心里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自己明就不认识这的字,但刚刚翻看书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这字怎么就全都识得了呢?以前将军府外的牌匾上斗大的“将军府”仨字,还是听人说的才知那是将军府。为何自己占了这身体之后便能看明白了呢?

没容訾槿细想,便有太监传旨意而来。皇帝为了给上将军饯行和给三位小姐公子接风,特地举行家宴,让訾槿快些准备。

訾槿看着自己满身的尘土,散乱的头发,心里越发地无奈:就不能让人歇会吗?怎么说自己也是昏迷了三日,才刚清醒。

一直立于訾槿身后的小太监麻利地烧好水,让訾槿沐浴面圣。

訾槿看到有热水澡洗,恨不得一下扑进木桶里。

小太监却拿着绸锦没有走的意思。

訾槿等了又等,才明了小太监要侍候她洗澡。

訾槿抢过绸锦粗鲁地将小太监推了出去,把门牢牢地栓上。笑话若是要让他看见自个是女的,这欺骗君之罪还不是担定了?

小太监呆愣在屋外,怎就遇见了一个如此古怪的主子?

洗完后,訾槿在随身的包袱里找出一件还算比较新的淡青色长衫穿在身上,开始发愁了。

发髻她不会梳啊,惟有开门唤来那小太监。

小太监见到訾槿一头散发,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木头簪子才知主子不会梳头,喜滋滋地上前帮主子打理。

訾槿对着铜镜苦恼万分,看这长相,真就如此不像女孩吗?散着头发太监都不怀疑自己的性别。她对着模糊的铜镜照了又照,心里更是埋怨着訾吟风纳妾的眼光实在不咋地。

小太监着急地催了又催,訾槿才不情愿地丢了铜镜从屋内走了出来。

小太监在訾槿前面引着路,心里暗暗明了这个主子许是不会说话,善解人意地说着:“主子,小的叫喜宝,以后专门侍候您。”

訾槿暗道:算你小子机灵一次,终是知道我不爱说话了。

半个时辰后也没走到宴会地点。天早就黑透了,訾槿真想坐在路边不走。

喜宝看出了訾槿的意图,机灵地说道:“主子,过了前面的拱门就到了。”

訾槿方才跟了上去。

转到门里,訾槿才知皇帝原是开露天宴会。这就是传说中的御花园吧?周围各色的花朵齐开着,摆宴之地琉璃宫灯高高悬起,太监宫女有秩序地忙着。四周围并无一着华服之人,訾槿是最早到达此地的参宴之人。

喜宝将訾槿引到最靠后的位子就退下了。看着还未有人到,訾槿索性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訾槿听见扰人清梦的声音,訾槿不耐地换了方向接着睡,结果那人不识相地推了推訾槿。

訾槿“噌!”地就立了起来。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如今早已饥困交迫还未从睡梦中清醒的訾槿反手给了推她的那只罪魁祸手一个响亮的巴掌。“啪”的一声后,整个世界安静了。

正欲重睡的訾槿感觉到气氛中的诡异,方才意识到此时自己可是在御花园等着皇帝。

那刚刚打的是谁?訾槿立即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人。

少年,凤眼狭长,眉如剑锋,唇红齿白,结论是——不大的太监,顶多十四五岁,后面还跟着两个更小的太监。

訾槿紧张地瞟了一眼空空如也的主座,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再不看自己打的那人,接着养神去了。

那十四五岁的太监,看到訾槿的反应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怒喝道:“大胆!看见本太子还不下跪?”

訾槿脑袋轰一声炸开了:为何就如此倒霉?碰见一个皇帝老大他老二的主儿?

她立即起身,瞅着太子那只被自己打肿了的手和那张愤怒的脸。

问道自己:咋办?心中茫然一片。

她又看向双胞胎的方向,此时才发现一院子的人,除了对面的那三个小太监,不对,是太子和两个太监,其他都是跪下的,连头都没人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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