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竹觉得自己真是倒楣透了。
先是与师兄师姊们打赌,赌的是一个月内的例行采药杂务谁来做,他们赌博的过程就不用提了,总之叶青竹当然就是那个最输的冤大头。
原本连日皆是阴天,这种日子上山采药自然还是比较舒适的,毕竟要采五人份规定好的量可需要不少时间,结果偏偏突然天空就放晴了,太阳还特别毒辣,本来应该十分温和的春日却突然像是三伏天一般。
本来嘛,打赌输了,天气变好,这确实也怪不得别人,但是如果连在这麽好的天气里还能遇上旱天雷,而且这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旱天雷还劈到了自己的头上来……这似乎已经不能用“倒楣”二字来解释了。
“唔……我……该不会就这样死了吧!?咦?这里是什麽地方?”叶青竹迷迷糊糊地醒来,但是却发现自己似乎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看见眼前灰蒙蒙的,像是被浓雾给垄罩了一切,又像是无月多云的夜晚,总之,什麽也看不见。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什麽?谁在说话?”
“唉……这轮回移魂秘法竟然会让我附到了你这个笨小子的身上……也罢,小子,你可听过阴阳老邪的大名?”
“我不是小子,我是叶青竹,药王谷第十二代弟子。”叶青竹说道,“阴阳老邪?我没听过哩!听起来似乎是个邪派修真啊?这可得要问我师兄师姊了,要不然就得问问我师父他们那一辈了,我还没资格学到修真的学问呢!”
“别!你若是问了,我保证你只会有杀身之祸……老实告诉你吧!我就是阴阳老邪,渡劫的时候受到众人偷袭围攻,死前施展秘术,转移魂魄意念,进了你的身体。”
“进了我的身体?那、那我……”叶青竹听了,自然十分担心,身体里住进了这样一个不速之客,任何人都肯定十分不自在。
“放心吧!你这孱弱的身体,老子还看不上……其实就算看上了也没用,这是我修炼阴阳轮回籙以来第一次施展这轮回移魂秘法,现在只剩下魂魄意识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了。”
阴阳老邪也不知是不是死过了一次,性情似乎改变了不少,面对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却是比以前话唠了许多。
花费了好些唇舌,阴阳老邪将自己这一天来的遭遇,告诉了叶青竹,当然,在他的口中,这些正道修真根本全都是一群土匪、恶贼,埋伏偷袭、倚多为胜,目的只是为了杀人夺宝,根本就是一群伪君子。
“所以……你身上有宝物?拿出来瞧瞧,让我开开眼界?”叶青竹兴奋地问道。
“……”阴阳老邪一噎,却没想到刚刚说了那麽多,全成了马耳东风,这麽一大段话居然只有宝物引起了少年的兴趣。
不过阴阳老邪又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听到对方身上有宝物,恐怕连问都不问,根本就是直接先动手再说了……不,既然动上了手,又有何好说的?
“老头……你既然叫我小子,那我就叫你老头吧!老头,这里是哪里,你还没跟我说呢!”叶青竹似乎也没很在意那所谓的宝物,又转口问道。
“这里是你的识海,就如同你所见,灰蒙蒙一片,什麽也没有。”阴阳老邪说道,“一般来说,这表示你资质鲁钝,思维迟缓……”
“那是什麽意思?”
“……就是说你笨!我还以为你已经够笨了,想不到你比我想像的还要笨上何止百倍!”阴阳老邪再也受不了,直接破口大骂。
“欸,你这麽一说不就得了,一定要用什麽资质鲁钝思维迟缓的,谁听得懂?”叶青竹咕哝道,“咦,你是说我很笨?”
“……”阴阳老邪不说话,不知道是被气得不想说话,还是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不过阴阳老邪似乎有些觉得自己刚刚如果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似乎会更好。
有些难堪的片刻沉默,不过,难堪的似乎也只有阴阳老邪,叶青竹似乎是没感受到什麽难堪,突然又问道,“那,我现在是死了吗?”
“怎麽可能……为什麽这麽问?”
“为什麽我会在这儿?”
“……你被天雷殛晕,所以意念才被我拉入你的识海之中。”阴阳老邪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我要怎麽才能离开这里?”
“唉……等你身体醒过来之後……嗯,看来你应该也快醒了。”
“喔?可是……咦?”叶青竹话还没说完,眼前原本灰蒙蒙的景色一黑,这让叶青竹不由自主地用力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喔,原来不是眼睛出了问题,是因为刚刚闭着眼睛所以才一片黑暗,现在眨了眨眼,却看见鼻子前的草叶,以及草叶上近在眼前的小虫子。
从地上爬起来,叶青竹不由地摸了摸头,结果只是轻轻一碰,剧烈的疼痛就提醒着少年别乱碰伤口。
“被天雷击中居然是这样的伤口啊……”叶青竹咕哝道。
被天雷击中当然不可能是这麽简单的伤口,可惜这里没有人能纠正他这个错误的认知。
“嗯……真是奇怪的梦,不过能梦得这麽清楚也挺有趣的哈。”叶青竹自嘲道,“哎呀!现在是什麽时辰了?草药还没采够呢!”
等到叶青竹采集了足够五人每天例行份量的草药,已是将近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花了那麽久的时间,肯定要被骂死了。”走回药王谷山门的路上,叶青竹想道。
果不其然,从进入山门遇到第一个师兄开始,每个人看到他几乎都要揶揄几句,要不就是随口念叨几句,不过这也是叶青竹习以为常的生活了。
“叶青竹,你怎麽这麽慢!”回到自己住宿的房舍,自然是同舍的师兄在等着,而他也是打赌赢了自己的其中一个师兄吴天云。
“……我被天雷给劈了一下,晕过去了。”叶青竹想了想,决定如实以告。
可惜,这短短的思考时间,却被师兄吴天云给当作是叶青竹为了迟到所想的拙劣谎言,因此怒声说道︰“我呸!被天雷给劈了?怎麽就没劈死你?你见过被天雷给劈了的人还能活着的吗?就算有,那也是修真有成的高人,你觉得你是那样的高人吗?”
“师兄,我说的都是真的……”叶青竹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笨吗?哼!也不知道掌门师伯到底是怎麽想的,本门收徒是出了名的严格,偏偏把你这个无父无母又笨得要命的孤儿给留了下来。你可知道我们为了能通过入门的考核花费多少心力?你凭什麽当我们的师弟?”
叶青竹心头微颤,虽然他只是个少年,但是无父无母一直以来都是他心中的最大遗憾,以往师兄师姊们碎嘴耳语他可以当作没听见,但是这麽样被师兄指着鼻子骂,骂的还是自己心中最在意、最遗憾的事情,即使叶青竹一直以来都能把心情调适得很好,也不禁脸色一变。
叶青竹颤声说道,“师兄,你何必说这种话……我知道我无父无母,天资也远远比不上各位师兄师姊,但是我自认并没有得罪过你啊!”
“嘿!还敢顶嘴!?”吴天云狞笑道,“没得罪过我?你会在这里,就是最得罪我的事情!”
吴天云的说话声越来越高,几个弟子的房舍都在左近,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弟子的围观,不过看到找碴的是吴天云,被找碴的是叶青竹,众人也就都存了看好戏的心态。
不能怪这些弟子没有同情心,这些人原本就个个都是一方水土的天之骄子,毕竟药王谷的择徒之严是闻名整个东连州的,无论是世俗门派或是在修真门派之中都算得上是标准的精英主义,人不用多,但是一定要好,要优秀!
这些人也是在每年一次的收徒考核大会上过关斩将之後,才能入得药王谷这个门派,可以说每一个药王谷弟子的名额绝对都是得来不易的。
而在这其中,最为奇葩的,便是眼前的叶青竹了。
他怎麽会成为药王谷弟子的,没有人知道,只是隐约听说似乎是现任的掌门何雨萱所下的直接命令。虽然说走後门这种事情各地都有,弟子们既然是各方的佼佼者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看见眼前这个走後门的竟是如此不济,再回想到当初为了入门所花费的心思力气,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第十二代弟子会觉得服气,因此也就几乎没有人会对叶青竹抱有同情心了。
嗯,几乎。
“天云师弟,怎麽发这麽大脾气?”
一众弟子看向说话的人,同时齐刷刷地屏气凝神,像是生怕呼吸太过用力就会亵渎眼前这位一般。
眼前这位紫凝师姊,唤作陆紫凝,年方十七,比叶青竹大了三岁,乃是药王谷第十二代弟子中最为杰出优秀的一个,同时,也绝对是最引人眼球的一个。
陆紫凝身上穿的,是与其他女弟子没什麽不同的药王谷装束,胸前与其他弟子相同的一枚金叶徽印,代表的是辈分最低的第十二代弟子,但是光只是陆紫凝的容貌,就足以让所有人都忽略她的衣着、她的身份。
该怎麽形容呢?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紫、紫凝师姊。”即使是心高气傲如吴天云一般,此时却也是恭敬地放低声音,先对眼前这位行了一礼,才轻声说道,“紫凝师姊,我们几个不是昨天打了赌了嘛!青竹师弟打赌输了,理应负责我们其他四人之後一个月份的例行采药工作,让我们可以专心修炼。但是他回来地这麽晚,差点就赶不上将药草上交的期限,您说说,是不是应该教训一下?”
“嗯……不过,毕竟还是没迟了,不是吗?”陆紫凝看向低着头,兀自有些失落的叶青竹微笑说道,“青竹师弟,劳烦你做这些俗务了,让我们几个师兄姊能有更多时间修炼,多谢你啦!我今天正好新得了几片七叶赤血花,正准备拿来泡制药茶呢!一起来尝尝可好?”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