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为过年而准备的红灯笼红窗花,因为皇后娘娘的殡天,匆匆的撤掉了。昭阳殿里四处挂了白幔。一时间,宫里所有的娱乐活动均被禁止,便是笑声,在宫里也是无处可闻了。
按照风俗,过年期间不能举办丧事,所以只好等年过了,才能举办国丧,只是宫里的众人,早已没有了过年的心情。
从温若琳死的那一刻开始,枫始终不发一言,虽然王万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计可施。便是太上皇和太后前来探望,他也是始终沉默,不曾出声。
到了第三日,一身素服的萦素未得宣召,独自来了昭阳殿,王万石原是心疼枫这个样子,见她来了,想着或许能劝劝枫,没加阻拦便放她进去。
萦素走进昭阳殿的内殿,看着坐在皇后床榻上那个胡子拉碴的天子,心疼不已,却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默默的陪在他身边坐了。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萦素,仿佛不曾认出她是谁,萦素也只默默无语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过了良久,枫仿佛才逐渐清醒过来,他一把搂过萦素,趴在她肩膀上呜呜的哭了出来。
王万石见他哭出声,这才略放了心,之前就是怕他那样不吭不响的再憋出病来。
“她活着的时候,朕没有对她好,她这死了,朕便是再想对她好也没有机会了。”他如一个孩子般的委屈。
“陛下,皇后娘娘从来没有记恨过陛下,后来她病的那段日子,每次与臣妾说起陛下,脸上都是满满的幸福。”
萦素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他,自己眼眶却又红了起来。
“就是因为她不恨朕,朕才更自责。”枫如个孩子一般哭的愈加伤心。
“陛下,若是皇后娘娘地下有知,恐怕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陛下如今这般伤心吧。皇后娘娘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心想着念着陛下,只盼陛下开心了,娘娘她才会开心。”萦素温柔的说道。
枫听了她的话,靠在她的肩膀上,慢慢止住了泪,这昭阳殿四处都插了红梅花,是他令人去映霞殿摘来的,他还记得她的愿望,希望与他在雪中一起赏红梅。这满殿的红梅,便是他献给她最好的祭品。
再浓的悲伤,也会被时间的车轮带走,随着冬去春来,迎春花败了,蔷薇花盛开在万乐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初春时,枫已令人在这万乐宫四处种植了文殊兰,这种萦素最喜欢的花,随着一场春雨的到来,文殊兰的种子已经抽出一丝丝嫩绿的绿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黯淡的冬日终于过去,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也终于来临,不仅仅是满园的红色绿色生机盎然,便是宫里,笑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自从温若琳死后,皇后之位一直空悬,枫原本是要立萦素为后,只是朝上大臣都以皇后必须出身名门这句说辞来劝阻,枫刚登基不久,根基未稳,暂时无法与朝中重臣决裂,只好先忍了他们,封萦素为兰贵妃,移居到彩霞殿。
期间温峤屡次提出想要送温若琳的妹妹温若曦进宫,枫知他心思,必是还在惦记这皇后之位。虽是心中不愿意,但一想到温若琳临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母亲和妹妹,却也不好严词拒绝,只得以温若曦尚且年幼为由,只推说过几年再说。
温峤见他没有将拒绝的话说死,只当还有机会,便也忍了下来。一时立谁为皇后这个话题,君臣自此暂且都不提了。
这日,枫下了朝,依旧是来到彩霞殿,萦素正在彩霞殿的院子里给那些新发芽的文殊兰浇水,青屏笑嘻嘻的在她旁边捧着装水的罐子。
枫悄悄的走到她的背后,青屏一转眼已经看到他,刚要行礼却被他悄然制止了,他挥了挥手,令她将手中的水罐交给自己,却让她走开,青屏抿嘴一笑,这两人便如同恩爱的小夫妻一般,如此之事她倒是见得多了。
枫捧了水罐站在萦素身旁,萦素将手中水瓢中的水浇完之后,头也不回的递给枫,枫忙接了,舀了水又递还给她,如此几次,她竟然都没有发觉身边已经换了人。等到她两鬓出了细汗时,回头准备找青屏要手帕,这才发现身边捧着水罐之人竟是枫。
“陛下何时来的?臣妾竟是没有发现。”她冲他展颜一笑,却无丝毫惊讶之色。
“朕本来还想吓你一跳,没想到你却没有反应。”枫见没有达到效果,有些失望
萦素抿嘴一笑道:“陛下您对此倒是乐此不疲,只是玩的多了,臣妾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枫拉了她的手,与她一起去殿外散步,念在王万石年纪大了,便令他留在此处准备午膳,只令浩跟在身后护卫着。
萦素注意到浩最近脸上多了笑容,心里不解,她与枫并肩走着,便斜了身子,悄悄的在他耳边问道:“陛下,以前浩总是板着一张冰山脸,这段日子倒似是开朗许多,却不知为何?”
枫笑道:“他夫人有了身孕,也难怪他总是傻笑。说来他倒是要比朕先当爹了,萦素你要抓紧才是,不然每天父王母后都逼迫朕纳更多妃子,为这王宫开枝散叶那!”
萦素听他说的大声,怕后面跟着的人听了去,便羞红了一张脸。只是如今听说浩竟然有了夫人,自己却不知这事。想到为浩而死的聂晓蝶,心里却是却是有些黯然神伤。
枫见她脸色忽而娇羞,忽而哀怨,以为她生气了,忙正色道:“朕也不是催你了,只是与你开玩笑罢了。”
萦素却摇了摇头,脱口而出道:“臣妾不是想这些,只是在想晓蝶。”
因为晓蝶的身份尴尬,所以她一直没有当着枫的面再提起此事,今日却无意间脱口而出。
枫愣了一下,突然站住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一直对浩冷冰冰的,莫非你一直在为晓蝶的事怪他负心?”
他这话说的大声,便是跟在身后的浩也听到了,一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口出此言,也是愣在当初。
萦素见自己的心思被他当着浩的面大声说出来,心里又急又羞,一跺脚,埋怨道:“陛下您真是口无遮拦。”
枫闻言却哈哈一笑道:“怪不得朕每次问你,你都不说,你不说,朕却也忘了同你说此事。”
萦素好奇的看着他,不知他要说什么。
枫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宫女太监,却不方便说,原本心想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心念一动,却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招手让浩走近些,等浩走近他身边时,他用只有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吩咐道:“朕想与萦素去浩你家里走走,可否?”
浩却没想到他是这个要求,神色有些为难。
“陛下要出宫,需要事先安排一番,最快也要三五日方能准备好。”
枫却不以为然道:“朕又不远行,只去你家而已,算来朕好久没见到你父亲母亲了,不过是去探望一下故知而已。有你在朕身边做护卫,便足够了。”
枫见浩依旧一脸正经的神色,知他必然是在盘算着宫外安保的问题。
他又附在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萦素却听不到他跟他说了些什么,只是浩听他说完,眉头却展开了,他用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了萦素一眼,倒是让萦素感觉一阵的不自在。
“是,臣今日便去准备!”浩冲着萦素笑了笑,声音洪亮的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