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山柱本以为“师爷”看了他写的字,也会写给他回学校的路怎么走,或者表示送他回去,但自从他开始写,“师爷”就一直看着他写的字皱眉头。那两个“衙役”,看着他写的字,互相瞅瞅,乐了起来,嘴里不知道又在说些什么。
等他写完了,“师爷”皱着眉头把字拿起来仔细看,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他忽然冲一个“衙役”一摆手,说了句什么,那个“衙役”出去,不一会儿,搬过一个厚厚的砖头大小的书来,递给尉山柱。尉山柱一看封面,大概是象形文字,不认识;翻开书页看里面,密密麻麻的竟然都是“象形文字”。
“难道他们这儿学的都是这种文字?”尉山柱心中惊奇道。看着三个人指指点点的意思,心中暗想:“不会吧,他们真学的是这种文字?这都什么年代了?这种字多难写啊!难道他们想让我用这种文字写给他们?”他忙指指这本厚厚的字典,使劲儿摆摆双手,意思是自己“实在不会”。
三个人互相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衙役”把尉山柱带到另一间用铁栅栏锁着的屋子里。尉山柱打量了一下,只见这间屋子有一半的地方是一个大通铺,上面破破烂烂随便铺着些褥子,都已经很脏。房间的另一半,靠墙放着一个长长的木架子,上面放着些日常的用具。整间屋子不过五六十平方米,里面却关着七八个人,一个个目光很邪,很凶。
尉山柱默默的在靠门的铺角坐下来。两个“衙役”出去,锁上门,走了。一个瘦子立刻过来向尉山柱的腿上踢了一脚。尉山柱猝不及防,被踢个正着,因为他只穿着短裤,腿上没有遮拦,被踢得生疼。瘦子嘴里说些什么,尉山柱却听不懂,坐在那里没动。瘦子一拳向他脸上打来,尉山柱伸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往旁边一带,脚下一绊,瘦子趴到了地上。
一个身高大约有一米八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瞪大了双眼,目光很凶,那样子如果尉山柱是只苹果,肯定几口吃了他。尉山柱仍然坐着没动。大汉走到他跟前,左腿向前跨半步,右拳砸向他的头顶。尉山柱伸左臂架住,大汉的右腿抬起,膝盖撞向他的左肋。
尉山柱被当囚犯抓进来,心里未免窝火。这两个人无缘无故的上来动手,心里更添了几分烦躁。他懒得躲闪,吸一口气,左肋绷紧,右手结结实实的在大汉的左胸印了一掌。那大汉右膝撞上尉山柱的左肋,心里刚刚一喜,没想到尉山柱只略微晃了一下,他却腾空飞起,撞到后面的两个人身上,两个人连同他一起摔倒。
房间里的人一时瞠目结舌。瘦子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走过一边。那大汉从地上爬起来,呆了一呆,忽然上前冲尉山柱一抱拳,拱下身去。
尉山柱懒得理他,在铺边躺下身去,闭目养神。
没多久,到了午饭的时间。一个“衙役”模样儿的人打开锁进来,递给尉山柱一只白瓷碗,一双竹筷,这人却不是抓过尉山柱的;后面跟进一个汉子,一手拎一个布兜儿,一手拎一只木桶。打开布兜儿,里面是玉米窝头,桶里却是煮好的粉条白菜汤,上面漂几个肉丝。把东西放下,两个人到外面锁上门,就走了。
七八个人看着尉山柱,不肯上前。尉山柱盛碗菜,拿个窝头,坐到床边去吃。那大汉走过来,盛上端走了,后面的一个个来,非常有序。
尉山柱没有吃过窝头,也不知道这东西对他的口味,还是因为他实在太饿了,他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只窝头吃完了,他再去拿时,发现布兜里已经空。再看木桶里,也已经见底了。他这才明白,原来这食物是定量的,一人一只窝头,一碗汤。
吃完了饭,那个送饭的汉子拎半桶水进来,房间里被关的人洗了碗筷,放到架子上,脏水倒进饭桶里,那汉子拿了布兜,拎着两只桶出去,从外面锁上门。
关的汉子们无所事事,有的躺着,有的在地上活动,有的凑到一起聊天。那名被尉山柱打倒的大汉凑过来说了几句什么,尉山柱笑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说的话,你也听不懂。”大汉愣了一愣,尉山柱又说了几句什么,大汉终于反应过来。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旁边的人脸上的表情先是惊奇,后是嘲笑,大概这时,他们终于知道,他们和尉山柱之间,语言无法交流。
于是,房间里的人似乎不再怕他,除了偶尔有人冲他喊几句什么,引来一阵笑声,没人再理他。
吃过晚饭,等这里的人都休息了,尉山柱开始打坐。他们这一门采用的打坐是双盘,人自然端坐,把左腿搬起来,左脚脚心向上放到右腿根,然后再把右腿从前面搬上来,右脚脚心向上放到左腿根,两手相叠,左上右下,拇指轻触,这样掌心向上放在腹前。这种打坐姿势,因为两脚心、两手心和头顶心都向上,所以称为“五心向上”。许多佛像和神像就是这种打坐姿势。当然,这是男子的姿势,女子有所不同。
尉山柱想入静,却一时怎么也静不下来。他不明白,在悬观的时候,山洞里石壁上刻的心法是简体字,怎么这里一下子都成了“象形字”?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如何出去?
忽然,睡在他旁边的人翻了个身,睁眼看到他在打坐练功,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闭上眼睛又睡了。
“这家伙咕哝什么呢!”尉山柱一时入不了静,不由的睁开了眼,随口轻声说道。
“他说:‘这鸟人练的他妈什么鸟功。’”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什么?”尉山柱吃了一惊道,不由得四下看看,心想:这屋里没有女童啊?难道这是自己的幻觉?
他这一声“什么”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好几个人睁开眼,嘴里咕咕哝哝的说些什么,看尉山柱没有反应,又各自闭上眼睛睡觉了。
“他们中有人说:‘嚷他妈的什么呢,不睡觉。’”那个女童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这次,尉山柱听得清清楚楚,确定了不是自己的幻觉,而且,他还注意道,女童的声音尽管听起来很大,周围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他们听不到你说话?”尉山柱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
“当然。”女童用老气横秋的语气道,“我老人家的声音,那是谁想听就能听到的吗?”
“那为什么我能听到呢?”尉山柱轻声问道,他心想:自己也没什么特别啊。
“因为,我是吸收你的能量才能讲话的呀。”女童咯咯一笑,“你的能量,当然你能接收。想听我讲话吗?那你可要经常打坐练功哦。”
“什么?”尉山柱一愣,轻声道,“是在我打坐的时候,你才能跟我讲话吗?”
“是啊,”女童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认真,“你打坐练功的时候能量流转,充盈到体外,我在你身上,自然能吸收你的能量了。”
“在我身上?”尉山柱心想:坏了,难道是小女鬼附身?还会吸收自己的能量?那对自己岂不是有很大的伤害?如何才能把她赶走呢?可是,这世界上应该没有鬼呀!
“是啊。”女童嘻嘻一笑,“不过,你放心,我的吸收是不会对你产生不良影响的。因为我吸收的是你身体上散发出来的能量。如果能吸你身体里的,就不用等到你打坐练功的时候了。”
尉山柱心想:如果是这样呢,那倒没什么。但是,这小女鬼的话可信么?
“你是谁?”尉山柱又轻声问道,“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我是豆子啊,”女童惊奇道,“是无术老弟把我送给你的,难道你忘了吗?”
“什么?豆子!”尉山柱惊奇道。他想起来了,在悬观临别的时候,自己的师兄,小男孩儿未闻无术,送给自己一颗黑黑圆圆的东西,记忆里,自己在学校操场里见过,那时它从一个人像的头顶上掉下来,自己拣到了手里。难道是那小东西跟自己讲话?不会吧?
他摸出豆子,捏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也没有看到它的“嘴”在哪里,更不用说“耳朵”了。而且,尉山柱还发现,眼前的豆子没有“皮”,看不到牙口,更看不到“芽”。
他的一声“什么?豆子!”不由得声音大了,再次吵醒了好几个人。那些人怒目瞪了他几眼,有的还咕哝着什么。
“他们中有人说:‘你他妈的真该死!’”豆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嘴和耳朵呢?”尉山柱没理会其他人的反应,轻轻问道。
“我老人家的嘴和耳朵,岂是你的肉眼凡胎所能看到的?”豆子道,“在你的知识里,不是也知道你的肉眼的视觉和听觉是有一个范围,而且这范围是很小的吗?超声波听不到,次声波听不到;红外线看不见,紫外线看不见……”
“这么个小不点儿,知道得还挺多嘛。”尉山柱轻声笑道。
“什么‘小不点儿’!我老人家比你小柱子年龄可大多了!”豆子怒道。
尉山柱心想,这小东西真够淘气的,自己没必要跟一个小不点儿一般见识,于是,他依然低声笑道:“好好好,看在你懂得这么多的份儿上,算你比我大好了。”
“什么‘算你比我大’?”豆子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反正我身上有了你的充足的信息,你知道什么,我自然也知道。”
“是吗?”尉山柱低声随口问道,心里自然难以相信,“说说看,我不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
“超声波之外还有超超声波、超超声波之外还有超超超声波;次声波之外还有次次声波,次次声波之外还有次次次声波;同样,红外线之外还有红红外线、红红红外线,紫外线之外还有紫紫外线、紫紫紫外线;而且黄外线、绿外线等还没有被你们发现……”豆子絮絮叨叨的说着。
“好啦,好啦,”尉山柱不耐烦的低声笑道,“真是童心无局限啊!竟然能想到这些,等专家们发现了它们,才能证明你这小家伙儿有多伟大呢。”
“不许叫我‘小家伙儿’!”豆子怒道,“我老人家再次声明:我比你的岁数大多了,大多了!”
“可你的形体不大呀!”尉山柱低声笑道,“再说,豆子的寿命也没几年吧?难道你没豆芽,就会长生不老了?”
“你!”豆子一时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