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明和冯若冰把李建国送回他住的屋子，李建国犹气咻咻的骂着女儿。
李小明默默的听了一会，等李建国发完脾气后才对他说：“爸，自从妈去世后，小米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家了。这是她第一次回来，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发脾气的。”
“我发脾气？你没看到她那个死样吗？有本事她一辈子不要回来！”李建国梗着脖子叫。
李小明双手压了压，平静的问道：“您真的希望她一辈子不回来吗？”
“是她先不认我这个爸的！”
“爸，你只知道说小米脾气古怪，可是她小的时候有谁认真关注过她呢？别的女孩娇生惯养的，她呢？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不容易的，两手空空，家里没有给她任何帮助，一个人在外打拼有多难熬，想一下都知道的，何况妈去世的那件事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她一直有怨气，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她是对我有怨气，我想不明白了，我怎么亏待她了啊？是没给她吃的，缺穿的了，还是不让她上学啊？”
“除此之外，您还给过她什么呢？有和她谈过心吗，有关注过她想什么、要什么吗？她想要的父爱你给过她吗？她和我不同，她是个女孩子，心思细腻，聪明敏感，她需要的更多。”李小明依然耐心的说着。
李建国还是很听儿子的话，不过再听儿子的话，他还是不理解李小明说的话，或者说，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懂，不愿意承认他错了而已。此刻他往炕上一躺，长叹一口气，不发一声。
李小明又劝了一会，说等下让若冰打包饭菜过来给他，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门口，他和冯若冰相视苦笑。儿子不不早就在冯若冰的后背上睡着了，她问：“小米要在这里住多久啊？”
“放心，她不会住多久的。”李小明拉着妻子的手说，“我只是不知道她回来的原因。”
冯若冰很不解。
“她的想法，我很难琢磨的到。我们一起长大，那些一起成长的岁月，反倒像一层迷雾，让我更加不了解她。”
“可是为什么？按理说，爸妈当年生小米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说明他们真的很想再要一个小孩，长兄弱妹，她应该很受宠爱才是。”
“完全不是，可以说是恰恰相反。我在家里是最受关注的那个，虽然那种关注我并不想要。而妹妹从来属于被忽视的那一个。”
“既然如此，那爸妈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呢？”
“有时候，父母制造一条生命出来，并不是因为爱和理性，也并不懂得要为孩子负责，的确没有一个孩子是求着哪对男女要生在他们的家里的。”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的上是对不不负责吗？”
李小明温和的笑着，说：“我们这一代已经和他们不一样了。”
回到家中，看到李小米正在吃饭，刚才摔的碗已经清理了。看到哥哥和嫂子回来，她笑着说：“回来了？嫂子做的菜还挺好吃的。”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疯狂，冯若冰不知道该说什么，把儿子放到炕上，盖好被子，去找饭盒。
李小明叹了口气，坐在妹妹的旁边，问：“你这是何苦？”
“哦，我还以为你要问，小米，你到底为什么回来？”李小米学着哥哥的语气讲话，又自我高潮般的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又沉着脸说道：“没错，我回来就是想把老爷子给气死的。”
这真是把冯若冰给惊到了，汗毛倒竖，不是被她的话给吓到的，而是被她激烈变动的情绪给吓到了，此刻的李小米活像一个疯子。她担忧的看了一眼炕上的儿子，不知如何是好。
李小明了解妻子的想法，对冯若冰说：“若冰，你去给爸送饭吧。”他的目光温暖镇定，冯若冰依言离开，给他们兄妹两个谈话的空间。
“告诉我，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李小明把妹妹的手握在在手心里，关切的问她。
李小米想把手挣脱，无奈李小明握的更紧了，她很不习惯眼前的这个哥哥，过去的李小明从来不会表达他的感情。她说：“哥，你变了。”
“我们总是会变的。”李小明淡淡的回答道。
“我知道。”
李小明把妹妹的身体正过来，和她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现在的感受是什么？”
“有点累。”她沉默了一会，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回答后，她站了起来，背对着李小明，“不要试图控制我。心理学，我比你有研究。”
“我是在关心你，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小米冷笑了一声，“我杀人了。”她转过脸来，想欣赏着哥哥脸上的震惊，却没有如愿，她只看到哥哥仍然心平气和，关切的注视着她。她双手抱臂，带着挑衅的意味又说：“怎么了？想去报警吗？”
“不要这样，小米。”
“哼，别说那么好听，说什么关心我，为我好，我如果真杀了人，你敢说你不去报警？你敢说你会帮我？一个个的都是说的好听，真遇到事了，有哪个是真的帮我的！”
“我不相信我的妹妹会杀人，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呵呵…….”李小米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冷笑，脸上的肌肉都有点抽搐了，心情莫名烦躁起来，“别自以为是！李小明。”说完，她转身上楼，在楼梯上，她听到了哥哥说话了，“如果你真的杀了人，我会帮你的，只是我只会按照我的方式帮你。你要去自首，去认罪，不管出于何种动机，都不能擅自夺走他人的生命，我会做任何事为你赎罪的。替你隐瞒或者由着你继续犯罪——这不是爱你，而是和你起疯狂，更不是在帮助你。”
“当然，我就知道这样。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有其他的想法。”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都是我妹妹，我永远爱你。小米，我只求你，凡事不要太过执拗，不要为难自己。过去哥哥不懂，也太过懦弱，不敢表达任何发自内心的感受，活的跟一具行尸走肉般，过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后来我懂了，我总是回想着我们的小时候，我们的童年，少年，你还那么小，爸妈要去地里干活，奶奶嫌弃你、不肯带你，没有人在家里照顾你，妈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又怕你一个人在炕上掉下去，把你用绳子绑在柜子上，一呆就是一天啊…….爸的暴虐，妈的懦弱，爸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我身上，对待你又何止是忽视这么简单？妈死的时候还要你经历那么多痛苦…….却没有人和你说过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当哥的也是失责的，我不是一个好哥哥。对不起，我们还有时间来弥补，只求你不要太自苦了，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李小明哽咽的说道。
李小米仍以一个姿势站立着，泪流满面，“我最想听到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她慢慢地走上楼梯，合上推板，躺在床上，泪流不止，对不起，可是太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