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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归乡

李小米没有回到她长大的地方,她的故乡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自从她的母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她厌烦那里的一切人和事,对那里的一切失望透顶。这几年她换了手机号码,不想父亲和哥哥找到她,只要看到他们、想到他们,过去的阴影就挥之不去。

她曾经想过,就当她已经死了,她最渴望的事情就是重生,过去种种就像昨天一样死去。有段时间她特别喜欢看一些重生小说,主角在某个时刻获取了一种能力,穿越到过去的某个时间段,因为洞悉了未来的走向,所以人生像开了金手指一样爽翻天,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无法摆脱心魇,就希望在意淫中满足那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景。看了几本书后,精神又陷入了极度的空虚,像活在半空中,双脚始终无法落地。在梦中,过去隐藏起来的童年、少年的种种细节又重现起来,那些为了让自己成为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模样、努力做到所谓最正确对自己好的目的,而因此刻意压抑、努力忘记的负面事情,统统一股脑的涌进脑海,没日没夜的折磨着自己。

她的精神和身体、内在和外在全部剥离开来,失去链接,是一具空洞的行尸走肉。她知道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是讨人喜欢的,知道什么模样是可以融入人群的,知道怎么做事可以引起他人注意,知道其他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在扮演,她的演技很好,不去演电影真的是可惜了,真是用生命来演戏的人。

好在她找到解脱办法。在做第一次的时候,她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好觉,似乎找对了方式方法,只是这种方式是“错误”的。可是,她发现,她现在已经无法收手了。

李小米去了她哥哥的农场。她哥哥李小明现在已经是一个幸福、安逸的农场主了。她在网上查找到她哥哥的信息和状态一点也不困难,看着她哥哥在微博上更新着他现在一点一滴、与众不同的生活,她知道他找到了他让内心平静的方式方法,并且是“正确”的那种。

她是直接打车到了李小明的农场,那时已经近黄昏了,落日的余晖洒在那片还未化冻的黑土地,许多只狗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开始狂吠。她的哥哥李小明此刻穿着军大衣,头上缠着头巾,扎着辫子,胡子拉碴的和儿子在溜狗,有阿拉斯加、有萨摩耶、有哈士奇还有几只小型的串串狗。李小明喝住狂吠的狗,定睛看向远处那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妹妹。

李小明向着李小米的方向狂奔,几条狗也跟在后边跑,把三岁多的儿子不不惊呆在原地。待真的看清了、确认了前面这个女孩就是李小米时,李小明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气喘吁吁,大声喊着:“小米!”眼睛有点湿润,说不清是被风吹的还是心情太过激动导致的。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李小米,与李小明的热情激动相比,李小米显得冷静平淡。李小明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力量很大,紧紧拥抱着她。李小米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内心被眼前的一切冲击着,尽管她早已知道现在的哥哥已经脱胎换骨了,哥哥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哥哥,她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眼前这广袤的土地改变了哥哥吗?还是哥哥遇到了重生小说中的某种机遇得以改变人生?

嫂子名叫冯若冰,虽然名字叫“若冰”,可是却一点也不似冰,是一个知性、大方、体贴的女人,她对李小米的嘘寒问暖一点也不显得刻意和讨厌,既表达了自己丈夫对她的牵挂,又不会多问一句不该问的问题,这种默契和恰到好处,不是刻意演出来的,而是出自教养本身。李小明和李小米到家的时候,冯若冰正在包饺子,当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丈夫李小明唯一的妹妹李小米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小姑子。她赶紧又忙活着做其他的菜,让李小明给小米收拾住的房间。

李小米环顾着四周,这个房子是李小明亲自设计、一手一脚建起来的,很有loft的感觉,文艺又别致,实用又生活化,很有些混搭的味道,空旷的房间一览无余,房间里砌了个传统的大炕,炕上放着被阁,却有一张美式的大书桌,整整一面墙的书架,书架上的书只有三分之一,其他的全部都是储物箱,里面什么都有。沙发像是不知道哪里淘来的二手货,茶几使用旧轮胎和玻璃组合而成的,效果看起来居然还不错。厨房的部分就太过凌乱了,传统的大锅灶、现代的橱柜、家用电器什么都有。

李小明拿着小米的行李上二楼,楼梯的墙壁上画了很多壁画,应该都是嫂子的作品。一楼的楼高差不多有三米五了,二楼却只有两米高,算是阁楼,有一张书桌,堆放了很多画画用的材料,摆放了很多画,都是嫂子冯若冰的作品。睡觉的地方铺的是榻榻米,一面屋顶开了很大的天窗,躺在榻榻米上透过天窗可以看见夜空,整个楼顶全部是蓝色,很有点浪漫的感觉。李小明开了电暖炉,对小米说:“晚上就睡在这里吧,就是洗手间在一楼,没有那么方便,二楼这个位置有个推板,你要睡觉的时候就直接把推板合起来。你休息一下,一会下来吃饭。”然后又说:“爸住在鱼塘那边,我给爸打个电话,他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

李小米神色木然的点头,轻声说:“好。”

看着李小明下楼的背影,他现在有点胖了,身材看起来健壮了好多,李小米有点心酸,也为他高兴。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像现在这样快乐和自在,当了农民的哥哥却比从前潇洒。过去的哥哥总是崩了一根弦,每天像上足了发条的往前走,他也很瘦,怎么吃也不胖。看巴金的《家》时,她觉得哥哥特别像觉新,生来相貌清秀,从小就很聪颖,他们的父亲专制暴躁、母亲懦弱,哥哥懂事的早,做什么都规规矩矩、束手束脚,委曲求全,懦弱顺从,按照父亲的意志专心致志的前进,却从来没有过半刻欢愉。他是父亲的骄傲,是父亲的面子,是帮助家庭摆脱贫困的顶梁柱。她知道哥哥前些年活的很累很累,更让人觉得悲哀的是,他本人却麻木的连累都不知道。

“哥哥他才是生活中的勇士,在需要他承担责任的时候,他能挑起重担,还能勇敢的做回自己想做的事。永远生活在正确的轨道中。”李小米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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